司照檀看著滿身血腥氣的景應願走回此處,她沉默了一瞬,抬眸問道:「你們回學宮麼?」
景應願沒有說話。她渾身都是血跡,分明這幾日曆經數場大戰,受過數道重傷,卻隱隱覺得修為正在以一種極不可思議的方式瘋狂上漲。
她側身抬首,天空風雨欲來,積著數層黑壓壓的雲團。而在她雙眸的倒影中,可依稀辨得一道半透明的天階,正在自上而下逐層遞來。
「嗯,回去吧,」景應願將腹中插著的半隻邪祟斷手扯出來,駕輕就熟地用靈力治癒,「我開傳送陣,是時候做最後的道別與準備了。」
司照檀頭一次如此敏銳地從她的話語中察覺到了山雨欲來的氛圍。換做從前,或許她會追問,但此時她並沒有多說什麼,只是收拾好了材料,跟著她們走進了通往蓬萊學宮的傳送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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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自憐一日前便回來了,她等在學宮結界門口。
她的白衣獵獵翻飛,束起的長髮也被風吹得有些亂了,還是她們見慣了的那副熟悉病容。玉自憐看著傳送陣開,目光依次滑過這些孩子,最終視線定格在司照檀身上。她其實與這孩子不算熟稔,對她最深刻的印象也是數百年前在司家,她抱著她姐姐的腰,怯生生躲在姐姐身後看著自己的模樣。
玉自憐看著她手中抱著的那團殘衣,嘴唇微微動了一下,似乎想要說些什麼,卻還是將話咽進了腹中。她最後深深看了一眼司照檀,而後轉身開啟了結界,對她們所有人低聲說道:「好好活下去。」
司照檀獨自回了器宗,而景應願她們一行人則回到了師尊殿內。
入眼依舊是熟悉的酒樽,磨刀石與鐵錘,但這一次酒樽中並沒有熱清酒。師尊就坐在殿外的台階上,久久看著搖曳的桃林沉默不語。
景應願抬步走過去。她每走一步,那些桃樹便以一種奇怪的姿態搖晃一下,似乎它們的動搖並不是因為風,而是因為景應願的到來。沈菡之聽著她最小的徒兒的腳步聲,從最開始的青澀到如今的沉靜,數數並未過去許久,可她卻覺得恍若隔了千年。
「你快破大乘期了,」沈菡之轉過身,凝視著景應願的臉龐,「小牡丹啊,為什麼會是你呢?」
她聽出了師尊話語中的意思,只是在師姐們的注視下與師尊一同坐在了台階上。她摸了摸自己的臉,想起這一路上見過的很多很多人。
即便不是我,也會有旁人。重活了一世,已經得到了遠比旁人多的多的愛與回憶,若真要有一個人獻祭,那麼我寧願那人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