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踏上天階起, 她便一直用心數著階梯, 此時她已然走至了第五千三百五十七階, 已經穿過了冰冷的雲層, 來到了更上一層的地方。驚雷再度打在景應願的身上,可她只是握刀的那隻手微微顫抖了一下,便再度往上走去。
祂不希望自己往上走,想逼自己就在此處進入入定飛升狀態。
風雷愈發阻撓, 景應願心中愈好奇。她無視了已經遠超出原本飛升劫數的劫雷,繼續數著層數拾級而上——
直到第八千三百一十一階時, 情況陡然發生了變化。
她聽見上方傳來了清脆的破空聲。那聲音仿若蜂蝶般四下飛舞, 顯然有東西被擊中了,似乎是墮仙。景應願心下升起一個古怪的念頭:難道這天階之上還有其餘人存在?
想到這里,她用更快的速度邊殺邊爬上去。再爬了六百階,景應願已然可以看見一片血色的衣角在萬里長空中上下翻飛,那些血漬都飛到了她的臉頰上, 與層層覆蓋的墮仙血又混合在了一起。
景應願爬上來的動靜不小,可這位身著血衣,同樣臉上身上被墮仙血污漬得看不清面貌的道友卻依舊神色如常。她堵在離景應願十階之外的天階上,手中正上下翻飛著一組黑色的棋子。
那些棋子在半空飛作星盤狀, 被粲然映亮的星盤照射到的墮仙們皆瞬間化為灰燼,連慘嚎的時間都沒有。
聽見腳步聲在她身後站定, 她側過臉對著景應願飛快地笑了一下,唯一沒有被污染的烏眸中透出幾分狡黠與善意:「你終於來了啊。來得還算快的, 在我意料之中。」
景應願看著她衣擺那枚手工縫製上去,卻已經被血洇得看不出顏色的蓬萊學宮宗徽,原本因著以殺止殺而平靜的心驟然狂跳起來:「前輩,敢問您是……」
謝靈師收回棋子,拈在指間愛惜地用糊滿血漬的掌心擦了擦:「師承蓬萊宗天機門下,你可以叫我謝靈師。」
*
景應願被謝靈師這三個字鎮住了,跟著她走了幾階,方才回過神:「謝師祖?謝師祖不是早就飛升了嗎?」
「是啊,」謝靈師指了指腳下的天階,「這不是在飛升的路上卡住了嗎?」
她和傳說中的形象不太一樣。
景應願看著她神經質地自言自語了半晌,右手布黑棋,左手布白棋,邊殺墮仙邊不斷飛速算著什麼。她很快發現謝靈師的腳印下都有一座小小的、泛著白光的卜算陣法,景應願還未渡劫成功,此時此刻算不得仙,卻也能看見這些陣法遠遠延伸下去,連結著雲靄之下,已離她們萬米之遙的凡間。
以她腳下踩出的陣法為中心,數千萬隻孢子一樣的東西沿著蛛絲飛上來,匯集在她們的身後。這幅景象實在是太奇詭,景應願不曾見過天機宗的門生,宮主也不曾動用過卜算之術,這是她第一次親眼得見天機宗的玄妙。
景應願見她不再理自己,追問道:「您一直在這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