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邊的宮三晝卻睡得格外熟,精緻的鼻頭泛著紅,因為鼻涕的堵塞,還打著小小的鼾聲。宮三晝呈大字狀癱在床上,好像一身的重坦都被卸下,神情柔軟地仿佛在羊水內徜徉。
簿泗伸出兩根白皙且骨節分明的手指點在雪白的皮膚上,像國王在巡邏,也像生命之水沿著土壤,跳過星星點點的殷紅痕跡,落在完好無缺的緞子上,先揉動,再輕啄,好似巨獸獨占領地,充滿簡單粗暴的占有欲。
宮三晝再次被弄醒過來,他嗚咽著,難以完整地說出整句話,等到能正常呼吸的時候,他才得以利落地翻身壓在簿泗的身上,控住簿泗的雙手,壓住簿泗力量充沛的腰胯。
「我記起來了。」
簿泗的動作立即停下,他仰頭凝神注視著宮三晝的雙眼,似乎在探尋什麼。
宮三晝揶揄地笑出,說:「簿允冉真的是很有毛病的一個人。」
但又不得不感嘆簿允冉這精神催眠真是一絕。
讓生來無情無欲的人產生欲望,讓生來不被善待的人被無情無欲的心愛之人侵占。
「你為什麼不跑?」簿泗張開薄唇發問,精緻的下巴處因為隱忍的情緒而顫抖。
宮三晝空出一隻手來,貼在簿泗的臉上,大拇指輕撫著光滑如絲綢的皮膚,低啞的聲音娓娓道來,「因為我笨。我早就做好了千瘡百孔的準備,只要能留在你身邊。」
無論即將面對什麼,他守護好比生命更重要的東西,絕不退縮。
宮三晝知道簿允冉對自己從頭到尾厭惡到了極致,但簿允冉傾其一生都不會理解自己究竟在執著什麼。
到底是為了得到什麼,才能在受到如此折磨後,還學不會逃跑,即便四肢破碎了,他也會默默修補好自己,重新伏著回來。
突然,貼在皮膚上的無名指沾染到了冰冷的水漬,宮三晝抿著唇,輕輕拭去。
「還好最後,你還是選擇救我了。簿泗,你不用覺得愧疚,也不用感到傷心,這是我自己要走的道路。」
在薄荷島上,不論簿允冉的精神暗示多強,裡面傾注了多少原本屬於簿泗的、最精煉的精神力能量,也不能讓簿泗再往前一步。簿泗最後僅存的本能讓他護住了宮三晝的精神內核。
「現在,你真真正正地屬於我了,我贏了。我從出生那刻起,就一直在輸,不論是什麼,都不可能因我而留住。太陽對世人公平,卻不會讓我感到溫暖,月亮對世人公平,也不會讓我見到美麗。慢慢地,我什麼都不想要了,但我遇到了你。」
「世上的苦痛,我經歷太多,你給我的也不過九牛一毛。但世上的甜美,我從未經歷過,你給我的已經、已經是我所能擁有的全部了。」
簿泗的指尖在發抖,他控住不住自己的力道,撫摸都像抓揉似的,在宮三晝的臉上劃出一條血痕,瞬間又癒合無損。
宮三晝凝眸向下看,簿泗正在努力露出扭曲的笑容,那臉,無比猙獰。
他望著望著,陡然有一瞬陷入迷惘之中,他想不通,為什麼簿泗的一舉一動在他眼中都能顯得如此可愛,如此完美好看的人,他何德何能可以擁有。
也許是日日夜夜的祈禱奏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