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莜已經站起身,石榴紅裙旋出一抹明快亮影,裙擺葳蕤拂過青青草茵,徑直走出院子。
誒……什麼意思啊你?
秦昶活像一拳打進軟乎乎的棉花,渾不著力,反噬的力道倒差點讓他嘔出一口老血。
視線追著那起伏的裙裾,沒留意一顆心正跟著七上八下,跳個沒完。
竹青走在邊上,問道:「公主,咱回去了吧。」
「不回,去太極殿。」
該見見皇兄了。
今日是熙沅公主及笄的大日子,禮部早早便將參宴的各家俊傑名冊,呈至帝後面前。
聽說公主到了,皇帝燦然而笑,「看來小五還是急著嫁人的,這麼早就過來。」
皇后張氏起身,向階下迎了兩步,皇帝跟上來殷切扶住她,「小心些,才有的身子……」
張皇后莞爾,含著一抹羞怯低聲道:「不妨事的,月份還小呢。」
兄嫂洋溢幸福的笑臉,虞莜的心頭卻冷了又冷,看向嫂嫂依舊平坦的小腹。
那裡面是皇兄的第一個孩子,他熱切期盼早日得子,可令一眾頗有微詞的老臣,看在虞家第三代男丁的面上,多支持他幾分。
可惜,前世嫂嫂誕下女嬰,恰逢廬江張氏的老家主新喪,張家下一代子弟尚不成氣候,皇兄失望之餘,極少再踏入長春宮,開始廣納妃嬪。
永隆帝依葫蘆畫瓢,企圖以聯姻拉攏人心,恨不得把各大世家的女兒都娶進來,卻無制衡之能,偌大後宮直如七個葫蘆八個瓢,按了這頭起那頭。
虞莜這才從烏煙瘴氣的後宮搬出來,住到前殿去。
張氏性情溫婉,待人賢善,根本駕馭不住那幫小妖精,還要忍受丈夫的冷待和不公。
永隆四年春,嫡公主失足落水,高燒三日不退,小小的人兒最終沒能熬過去,成了宮廷爭鬥的犧牲品。
那日清晨,嫂嫂投繯靈前,陪著小女兒一道去了。
「怎得還未換禮服?」
張氏的柔聲細語恍如隔世,穿透重重水波,顯得極不真實。
溫和抱怨一句,拉住虞莜上下打量,張皇后眉眼帶笑,「不過咱們嬿嬿穿什麼都好看。」
她知小姑性子跳脫,最是懶怠穿戴隆重服飾,想叫她今日輕省些,略一遲疑,道:「不如叫梅娘給你預備緋金絲羅那套吧。」
「欸,那怎麼行?」皇帝一口否絕,「今日群英薈萃,少不得江左謝家的人也要來,不能有失天家威儀。」
皇后自不敢與他意見相左,訥訥應了聲是,面帶難色,拉著虞莜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