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莜倚在羅漢床上和豐甯下棋,聽著對面第八百次嘮叨,沒撈上戰功、白來長城一趟云云,順著她意附和:
「是,早知道還不如留在南康呢,跟著你爹去剿匪。」
豐甯摸著下巴,認真考慮她的提議,「也對,我爹被派到西南打土司,山高皇帝遠,杜老賊的手夠不著,我在那兒待著,沒人認得我。」
「你名字報不上去,功勞記誰頭上?」一句話,又把她問得啞口無言。
采湘提著食盒進來,一碟碟熱氣騰騰的餃子擺在案上,聞言笑道:「豐統領在這兒也能建功立業啊,剛我還聽正院那邊,大都督命人抬了不少獎賞出來,聽說咱們烏衣衛領得是大頭呢。」
「真的?」豐甯一喜,拍著大腿道:「嘿,姜皓怎麼也不跟我說一聲,自己跑去領了,他人呢?」
說著下來趿上鞋就走,剛到門口,跟掀簾飛奔進來的采藍撞個滿懷。
「太子妃……」采藍氣都未喘定,捂著胸口道:「朱小侯爺來了,還有崔司使。」
馬上就過年了,他倆跑來這裡做什麼,虞莜心下納罕,出至屋外,便見姜皓帶著兩人匆匆跨進院門。
「莜姐姐!」朱允溫見了她,幾步奔至近前,執起她的手,那張白團臉上兩條粗眉幾乎擰成一線,「你要鎮定,聽我說……」
虞莜水眸明澈如古井無波,靜靜凝視他,等了半晌,見他鼓著勁卻還是不說話,不由推了推他,「你倒是說呀。」
「金陵……」朱允溫說出兩個字,驀地扁了嘴,「城破了!」
那雙寧靜的眸中,漆黑瞳仁倏忽放大。
若在半年前,這是她隱藏心底,切切期盼的念想,眼下,在她最意想不到的時刻,陡然降臨。
「你說什麼?再說一遍!」她猶自不信,追問道:「是誰?」
迷惑的目光轉向身周,自每一個人的臉上看過去。
秦昶……秦昶呢?
他明明還在三千里外的大漠深處,前幾日才有傳信遞來,若不是他揮師南下、劍指金陵——
那,會是誰?
崔元魁上前,將一封軍報遞至虞莜手中,「太子妃,樞密院剛收到南邊的軍報。」
諸奚左賢王率精兵兩萬餘人,神不知鬼不覺出現在淝水之畔,緊接著一路南進,連下數城,勢如破竹,不足兩月,便已至金陵城下。
軍報送抵洛陽時,怕是金陵城門已然告破。
便聽「咚」得一聲悶響,豐甯一拳砸在牆上,巨石堅硬,指骨間立刻鮮血淋淋。
「我爹他……」
她自幼從軍,自懂事起便知,畢生最大的責任是保家衛國,而今流放他國,只能眼睜睜看著故國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