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罷,他便領著一票人風風火火往後院走去。而舒芬為外客,自然不能私入內宅,便與平安一道待外面,看守昏迷的豐安。兩人相對無言,平安的耳垂和脖頸就像熟得發紫的桑葚,他低垂著頭,目光躲閃。這樣的舉動,不僅讓舒芬生疑,就連他自己也奇怪。眼前這個書生,頭戴方巾,身著圓領寬袖黑邊儒袍,面容稱不上英俊,難得的是風度儒雅樸質,按理說應當是個隨和之人,為什麼他會這般懼怕呢?
舒芬也在思索,這小廝不過八九歲模樣,生得機靈白淨。他仔細在腦中搜尋,確認與他素未謀面,更談不上什麼過節。那麼他如此舉動,只能是為了今日之事。
他定睛一看昏迷的豐安,發現他臉上尚有未乾的唾沫,似有多了幾塊青紫。是誰打得不言而喻,他眸光一閃,突然喝道:「你這小子好大的膽子,李家大姐受了委屈,自有她父兄做主,何須你在此添亂,還不速速交代她的去處,若鬧出事端來,壞了她的閨譽,你吃罪得起嗎?!」
平安被駭得雙腿一軟,他小臉煞白,險些說不出話來。舒芬正待追問,忽聽到清如玉壺冰的女聲:「這是哪裡來的秀才,在我家呼來喝去?」
他愕然回頭,只覺這姑娘膚光如雪,面目姣好,左臉頰雖然紅腫,可也難掩秀色。她舉手投足間非但沒有半分尋常女子的靦腆嬌羞,反而落落大方、氣度高華。看得他一時心神竟有些恍惚。直到聽到她行走時腳銬的響動聲,他才回過神來,眼見她衣袂飄飄從他身旁走過,將一疊衣物遞給平安。
平安此時已經呆若木雞。月池靠衣服遮擋,重重捏了捏他的手:「還不去柜子里取些銀錢,到布店扯幾尺青布來,哥哥的衣裳已經不合穿了。」
平安吃痛,先是一聲哎喲,然後連連應道:「哦哦,我知道了,知道了!」他接過衣服,一下就摸到了其中硬質的帳冊。他忙一溜煙地跑回櫃檯。
主人家的女兒,怎麼會帶著罪犯才帶的腳銬,舒芬正想詢問,月池卻一橫身擋在他身前。舒芬一驚,下意識依禮側身迴避,拱手道:「您這是何意?」
月池一直靠從他的札記中汲取知識來度過日日被羞辱,折磨壓榨的時光,幾乎是在他們見面的第一眼,月池就憑藉他的服飾、神態和出現在此地的時機判斷出了他的身份。但是在現在的情形下,她必須說出這樣的話:「你是何人?擅闖我家意欲何為?還不快離開,要不然我報官了!」
舒芬被連珠彈炮的問題逼得倒退一步,他苦笑一聲,開始解釋:「姑娘誤會了,我是令兄的同窗……」
就在他們二人糾纏之際,平安已然蹲了下來,躡手躡腳將帳冊放回原處。這事雖做過多次,可一直都是萬籟俱寂時出手,這般在人眼皮子底下忙活還是第一次。平安摸了一把冷汗,心下暗自感慨,大姐就是聰明,總算是糊弄過去了。可當他抬起頭時,卻發現外面又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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