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緘默不言的宦官劉瑾忙合上書,上前做攙扶狀。王華還能怎麼說,他深深地看了朱厚照一眼,躬身謝恩。朱厚照還特特送他到門前,就在二人即將分別之際,他又來了一句:「我依稀記得,『業精於勤,荒於嬉;行成於思,毀於隨。』是出自韓昌黎的《進學解》吧。」
王華的心又高高提起,他點點頭道:「正是。」
朱厚照頷首,頭頂火珀束髮冠在日頭下熠熠生輝,更襯得他面色皎然,唇紅齒白:「這篇文章很好,我念誦過多次,先生也不妨多讀幾次,特別是後幾段。時候不早了,先生請慢行,我就不遠送了。」
第20章 赫赫金盆海里涌
焦侍郎,焦芳?
王華走在長長的宮道上一頭霧水,他到底是什麼意思。他勉強定了定心神,索性從頭開始默誦:「國子先生晨入太學……」
直背到「今先生學雖勤而不繇其統,言雖多而不要其中。」時才恍然大悟,他搖著頭苦笑,原是在拐著罵他呢。接下來的幾句是——「文雖奇而不濟於用,行雖修而不顯於眾。猶且月費俸錢,歲靡廩粟;子不知耕,婦不知織;乘馬從徒,安坐而食。踵常途之役役,窺陳編以盜竊。然而聖主不加誅,宰臣不見斥,茲非其幸歟?」
這幾句話本是韓愈自嘲,大致意思是指他自己文章雖然寫得好卻於實用無益,雖有幾分德行在眾人中也是平平無奇。這樣的人卻能享受國家的俸錢,消耗倉庫的糧食,其全家出入有車馬僕從,安坐著吃飯。他整日只知道按舊規行事,從過往的書籍中引用陳詞濫調。聖明的君主卻未施懲戒,宰相大臣也未加以斥責,實乃他的萬分幸運。
韓愈是在感嘆自己懷才不遇,所以這句句都是反語,可因由朱厚照提及,這些話就變成了實指,變成了對他的嘲諷。王華長嘆一聲,一個髒字不帶,一句出格的話都未提,就將他活生生罵成了一個只知道引用聖人之言,不知經世致用的迂夫子。而最後一句,「聖主不加誅,宰臣不見斥」甚至還帶了威脅的意味,意指若是他再不識抬舉,授課時對太子指指點點,怕是前途堪憂。
「他才堪堪十一歲,十一歲啊……」王華喃喃茫然道,「而且,他為什麼會……」
王華沒有說出口的是,他才剛剛教了太子不足五日,言談舉止都是依禮而行,偶有的忠言逆耳,竟然就讓他如此不滿。不,他並非是只針對他這個人,而是……一陣急促的馬蹄打斷了他的思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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