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瑾一怔,隨即肅顏道:「奴才謝爺的教導!」
四書字數雖不多,可一筆一划以小楷抄完,也頗費功夫。待朱厚照寫完之後,已然是深夜了。他活動活動了酸麻的手腕,面色陰沉地寬衣就寢。宮人們輕手輕腳地滅了燭火,又往玉雲龍紋爐中添了新的安神香。乳白色的香霧升騰而起,在羅帳錦被四周氤氳繚繞。朱厚照躺在黑漆嵌螺鈿的架子床上,即便人已睏倦不堪,可心中仍有火氣,這使得他在高床軟枕上一直翻來覆去,難以入眠。
而伺候他歇下的八虎回到自己的屋裡後,也是合不上眼。高鳳挨了朱厚照一腳,適才跪在那裡就覺胸口一陣陣地發疼,回來解衣一瞧,果然青紫了一大塊,他急忙喚徒弟來塗藥。丘聚、馬永成、谷大用與羅祥到來時,就看到他正躺在軟塌上罵人。一見這四人來,他立時住了嘴,陰陽怪氣道:「怎麼著,這大晚上的連覺都不睡,都要來看落水狗啊。」
幾人之中,馬永成年紀最長,他放下手中的補品道:「哥幾個好心來看你,給你送藥送補品,你怎麼反倒說這種話。」
高鳳話一出口就心下暗悔,他因說錯了話,已然在太子爺面前落了臉面,若要再把這麵皮賺回來,少不得這些人的扶持幫助,在爺面前說說好話。此時,他理應態度謙恭才是,怎麼又說錯了呢!眼見馬永成給了個台階,他忙踏上道:「諸位哥哥們莫怪,是我一時豬油蒙了心,誤會了您幾位的好意。我剛剛所說的只是氣話,並不是存心的。」
這四人結伴而來,自然也不是真為著探望他,當下就輕輕揭過,丘聚坐在他身旁道:「高哥的為人我們豈會不知,你一定是氣糊塗了,我們幾個又何嘗不是呢。」
他先將小太監遣了出去,接著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劉瑾所住的方向,道:「難怪人家都說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和人家能說會道的老劉相比,我們就同棒槌似得。在這樣下去,我看我們索性告老算了,趁著在爺面前還有幾分臉面,還能落得個好下場。」
這話中的意思已然夠明顯了,高鳳只是口無遮攔,並不代表他是個傻子。他當下就笑開:「我說呢,怎麼來得這麼齊,原來幾位哥哥除了探望小弟外,還打算共商大計不是。」
幾人對視了一眼,谷大用上前道:「高哥您是知道的,我與羅祥因資歷較小,素來不敢與幾位哥哥爭風頭的,可是,總不能因為我們倆老實,就將我們吃飯的傢伙都給奪了吧。他們明明掌鐘鼓司,卻來搶我們尚膳監的活,做得實在是有些太過了……」
羅祥道:「我們也只是不願任人宰割而已。」
高鳳道:「我又何嘗不是,只是,他實在是厲害角色,又得爺的看重,我怕我們……」
馬永成擺擺手道:「可他今天做錯了事,他竟然為焦芳拿幾色點心做筏子,拿爺當槍使。」
高鳳不解道:「對了,今兒個我就想問了,他怎麼忽然想起提焦芳了。」
丘聚嗤笑一聲道:「我們都打聽清楚了。還不是那個姓焦的膽大包天,竟然把手伸到吏部里去,惹得馬尚書不滿。咱們陛下可是對馬尚書言聽計從,他害怕了,所以來撞劉瑾的木鐘,希望太子爺能保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