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筠眉頭深蹙,月池拍拍她的肩膀:「慢慢想吧,事關人生道路,當三思而後行。」
貞筠點點頭,隨即又嘆道:「我們明明同歲,可為什麼差得這麼遠,你無所不知,我卻是一無所知。」
月池失笑道:「不敢當,不敢當。對上這浩瀚寰宇,紛繁世事,誰又不是一無所知呢?」
在她說出此話時,委實不曾料到的是,此時真有一樁大事超出她的預料與掌控。在她的設想中,給朱厚照添亂的人會是壓抑日久的文官、嫉妒郭宇的武將,亦或是垂死掙扎的劉瑾黨羽。可她萬萬沒想到的是,捅朱厚照最深一刀的居然會是他的親生母親。自那日紛爭之後,坤寧宮的大門就再也沒有為太子打開過。
丘聚戰戰兢兢地開口:「爺,都兩個時辰了。要不,咱們還是先回吧。娘娘興許是身子不爽,等她休息幾日消了氣,就會見您了。」
朱厚照的嘴唇微動:「你確定,她還有見我的時候?」
丘聚哎喲一聲道:「您這是什麼話,親生母子之間,哪有什麼深仇大怨。」
朱厚照回頭看他,他睜著黑白分明的眼睛道:「孤有時真懷疑,自己究竟是否是她親生的。」
他只是說了這一句就閉口不言,轉身回了端本宮。他的驕傲不容許他輕易落淚,也讓他不能喊出自己內心的痛苦彷徨。為什麼每次打著關心他的理由,最後都變成為張家牟利?為什麼對張奕這個白痴都比他要耐心?為什麼到了情況如此危急的時候,她仍沒有替他考慮,只想著她娘家丟了面子?他只是做了一個太子該做的事而已,難道因此就要與他斷絕母子之情嗎?!
他想到此處,又覺心如火焚,座上的軟墊也變得如針氈一般。就在此時,谷大用顛顛地進來:「爺,該傳膳了……」
一語未盡,朱厚照就斥道:「沒胃口,不吃了!」
谷大用一呆,他咽了口唾沫,還待再勸時,弘治帝的聲音就從門外傳來:「胡鬧,你正是長身體的年紀,豈可不用膳。」
朱厚照見到父親,眼中酸澀更甚,他硬生生忍了回去,強笑道:「父皇怎麼這個時辰來了?」
弘治帝心疼地看向兒子,不過幾日功夫,他的臉也灰了,人也瘦了,一看就是夜夜難眠,不思飲食。他心知肚明原因為何,所以一得到消息,就立刻過來。他愛憐地摸摸獨子的鬢髮:「聽說你不好好用膳,所以特地來陪陪你。」
朱厚照低頭看著自己的雲緞米珠靴:「兒臣只是近日沒什麼胃口。」
弘治帝拉著他在寶座上坐下:「你母后只是一時拐不過彎來,父皇再勸勸她,她會明白的。」
朱厚照緘默片刻,忽而道:「兒子想楊嬤嬤了,父皇能不能讓兒子見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