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從來沒見過那麼乾淨漂亮的孩子,眼睛又大又圓,像兩顆葡萄。他最喜歡聽她唱歌,聽著聽著就會跟著啊啊啊地叫。待他兩歲時,聽過的童謠就能一字不落地唱出來。她當時心下還道,可惜了這副好嗓子,怎麼不給了販夫走卒,偏偏長在這個金娃娃身上。他就是學得再好,以後也沒唱得機會呀。他們之間也沒有再見面的機會了……
楊氏不知哪裡來得一股勇氣,她突然大聲道:「殿下!」
朱厚照的腳步一頓,只聽她在背後哽咽道:「您、您要好好保重……」
朱厚照沒有回頭,他越走越遠,終於走到了她再也看不到的地方。他冷冷地發號施令:「全部都出來,找輛馬車,立刻回宮。」
月池拉住貞筠,準備默默離開時,卻被指揮使石義文攔住了。石義文笑道:「進學的時辰就快到了,您何不與殿下一同入宮呢?」
月池道:「某身份卑微,怎敢與殿下同行。還是待某送拙荊歸家後,自行入宮。」
石義文道:「您這是哪兒的話,您可是殿下身邊的大紅人。殿下如今心緒不佳,正需要您的安慰吶,您豈能在此時棄殿下與不顧呢。來人,快送李公子上車。」
月池目瞪口呆地被推進車裡,正對上面色鐵青的朱厚照。她轉身就要跳下馬車,誰知車夫一鞭子,這馬兒就速速跑了起來。月池堪堪穩住身形,心下恨不得將石義文大卸八塊,可如今,她只得找一個角落坐著閉目養神。
可未曾想到,她都這般安分守己了,麻煩仍要自己撞上來。在一片轔轔的車行聲中,朱厚照忽而開口道:「你適才是不是一直在心底嘲笑孤?」
月池霍然睜眼,朱厚照咬牙切齒道:「你一定在笑孤自作多情是不是!」
月池道:「臣不敢……」她急急拿出荷包摸索。
「看著孤!」朱厚照又一次揪起她的衣領,「天下還有你李越不敢做得事嗎!你這個膽大包天的殺才!孤今日就要……」
月池微微一笑:「摸到了。」
她當即打開瓶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湊到朱厚照鼻子邊。朱厚照只覺一股酸辣從鼻腔內奔騰而上。他當即跌坐在坐墊上,連打了四五個噴嚏,鼻涕眼淚齊下。他語不成調道:「你、這……」
月池揚了揚手裡的鼻煙壺:「比起揍臣一頓,還是哭一哭更能發泄情緒。哭吧。」
朱厚照一面痛哭流涕,一面罵她:「李越,你就是個混蛋!」
月池一面將手帕糊在他臉上,一面淡淡道:「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