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池指著點心金字塔道:「臣只是在說實話。高之所以為高,是因為有低的拱衛,而如果失去了低位之物,高也就不稱其為高了。權力同樣也是如此。」
她說著便隨手移開底層的點心,小小的金字塔即刻倒下,最高的一塊芙蓉糕跌落塵埃,沾染塵土,咕溜溜地滾落到朱厚照腳下。
朱厚照低頭瞥見這髒兮兮的糕餅,反而平靜下來,李越這廝只是在激怒他,越動氣,反而越上了他的當。朱厚照也坐回到她對面,目光如炬地看著她:「你漏了一點,孤還可以相互制衡,相互監視。」
月池道:「那您打算如何避開文官的圍追堵截,扶植武官呢?」
朱厚照斜睨了她一眼:「你把文官看得太過強大了,他們內部也不是鐵板一塊。」
月池恍然大悟:「這才是您今日來此的目的,你打算培植自己的人手,從內部分化他們?」
朱厚照嗤笑一聲:「還不算太蠢。」
月池撫掌道:「竟是如此,想必,這也是您大費周折,要讓我效忠您的原因?在下自詡,雖不算聰明,比外面這些腦子裡全是八股文的人來說,還是要稍稍強上那麼一點。原來,不僅是臣需要您的支持,方能保闔家平安,您也需要臣的效勞,方能保帝位獨尊吶。」
朱厚照被說中了心事,他霍然起身:「李越,少往自己臉上貼金了!你只是一個……」
月池雙手環胸道:「我沒有人脈,便只能做純臣;腦筋靈活,便能有大用;心腸很軟,便易於拿捏;再加上不把榮華富貴放在眼裡,日後也不擔心我擅權妄為。您瞧,我說得對不對?」
朱厚照咬牙,半晌負氣道:「你既然看出了這點,就需明了見好就收,不要給臉不要臉。」
月池望著他道:「我當然要臉,我只是覺得,您給得臉還不夠。我很早就說了,我娘把我生下來,不是讓我來做狗的。如果是要合作,我可以接受。如果是要做狗,那您可得小心了,惡犬傷主事件,當世也時有發生……」
朱厚照怒極反笑:「你還真是……從來沒人敢對孤這麼說話!」
月池道:「看來,亞聖的話您還是沒聽進去,君之視臣如手足,則臣視君如腹心。您都把我當狗了,還指望我如何?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
朱厚照不忿道:「那要退也是你先退!」
月池這時倒是不爭了,就當讓讓小弟弟吧:「成吧,我先退。」
她拎起早已沸騰多時茶壺,堪堪倒了兩杯深褐色的濃茶出來,遞了一杯給朱厚照。她舉杯道:「為慶祝日後合作愉快,乾杯!」
朱厚照:「……」
此刻,在這間房的兩個人都沒有意識到,白瓷茶杯相碰的一聲輕響中,決定了大明江山往後百年的命數,也徹底改變了他們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