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池只聽他道:「你不似儒生,倒像是韓非一系的門人。」
她答道:「儒皮法骨,皆是如此。只是您,您當更不似才是,怎麼如今,又開始信奉克己復禮起來。」
朱厚照大笑出聲,面如秋月,眼如點漆,半晌笑聲方止,他悠悠道:「蓋因鬼祟眾多,無法根除。不論內外,皆是如此。你怎麼能指望,鬼開口說出自己的弱點呢?」
月池皺眉:「那可未必。只要您願意試試。」
朱厚照看向她腰間的玉佩:「孤已然應允了。」
月池順著他的視線看到了鳥形佩,不由眉目舒展,她拱手一禮:「謝殿下恩典。」
朱厚照望著她遠去的背影,心緒翻滾,年不過十六,就能說出這一番話來。他又非大家出身,難不成真有所謂宿慧,命當做鳳凰池上客?不,這般斷言,還是為時過早,倒不如試試他的斤兩,看看李越究竟能走到哪一步。想罷,他便抬腳往回走,誰知剛走了幾步,見花朵嬌艷,又心生懊惱,糟了,怎麼忘了問他北山道者入內細節呢!
月池去找了被降職到千戶的石義文。石義文一見她來,端得是陰陽怪氣,蓋因在山東犯事之後,他苦苦向月池求幫忙在太子面前美言保他的官職,月池卻婉拒了。他眼角一斜,酸溜溜道:「這是哪陣香風把您吹來,貴腳踏賤地。」
月池安然落座,道:「自然是您石千戶的時來運轉之風。」
石義文心一跳,又心生懷疑:「下官不知您這是何意?」
月池解下腰間的玉佩,在石義文眼前晃了晃:「你在東宮多年,不會不認得這個吧?」
石義文悚然一驚,忍不住伸手去抓:「天命玄鳥,降而生商。這是殷商王公之寶,三千年的古玉,太子的愛物,怎會在你手上?」
月池道:「殿下賜我此物,自有用意。我問你,馬永成現在何處?」三年前劉瑾使趙虎來殺她事泄,不僅趙虎殞命,馬永成也被牽連罷職。八虎中資歷最老的一個,就此被排擠出宮廷權力中心。
石義文一時也不知,忙使人去打聽,這才知曉,馬永成已被罰去守陵了。這倒好,不在宮中,把人弄出來也便捷。石義文瞪大眼睛:「你讓我把人給你弄出來?」
月池道:「不是給我,而是給……」
她指了指上面,石義文狐疑道:「你不會是在詐我吧?」
月池道:「您大可進宮去問問吶。」
石義文暗啐了一口,要是能進宮,還用在此看你的臉色嗎?月池又道:「去皇陵里弄出一個老太監而已,只是幾天的功夫。富貴險中求,您要是連這點膽色都無,索性還是回鄉養老去吧。我還是去找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