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身邊的長史卻勸他不要貿然送金,聽聞李越為人正直,再說在皇上身邊,日日享帝王供奉,連殷商王爵的古玉都輕易佩得,只怕不似劉瑾的眼皮那麼淺,未必看得上這些,倒不如細細打聽,投其所好。寧王一想也是,略一思索,就想到了李越之師——唐伯虎。唐伯虎才華橫溢,天下聞名,若能拉攏唐伯虎,再由他牽橋搭線,與李越交好,不是一舉兩得,一箭雙鵰。
想到此,他就派自己的王府內觀梁安前往蘇州拜訪唐伯虎。處於風暴中心外的唐伯虎都被硬生生地扯了進來,更何況作為原配妻子的貞筠。她對著洪水一般的拜帖和禮物,當真是一個頭兩個大。她喃喃道:「居然連仁和長公主、永康長公主和英國公夫人都邀請我去做客……這也太可怕了吧。」她是和朱夫人學過禮尚往來,可朱夫人可從來沒教過她,遇到帝國金字塔頂的人物井噴式示好時該怎麼辦啊。這收禮也不是,全部拒絕更不是。
她在家中來回踱步,坐立不安,擾得大福也跟在她腳邊蹦蹦跳跳,瘸了一隻腿的狗子走路搖搖擺擺,不出一會兒就吐長了舌頭,撲哧撲哧地喘氣。時春看得也是煩悶:「你怕什麼,等李越回來問問他不就知道了。」不知不覺間,她也對李越有了全然的信任,認為天下事在他手中,都能迎刃而解。貞筠同樣也是如此,孰不知,她們以為無所不能的李越,此刻正在乾清宮中發怔。
初潮的姑娘們經期一般都很紊亂,而月池在高度緊張下,經期時自然更加痛苦,這使得她脾氣暴躁,不同往常,所以才能幹得出當面掃朱厚照面子的事。在事後冷靜下來,她心中也隱隱有點後悔,她明明能以更和緩的方式解決這個問題,為何要直接把皇帝的臉放在地上踩。在決定做官的那刻起,就註定她不能像當年一樣任意妄為,把朱厚照按在床上打的事,估計是再也做不成了。她本打算想個辦法哄哄朱厚照,誰知,不必她哄,朱厚照自己就好轉過來,而且待她更加親厚。他竟然為她的會試找了一個補習老師!
吏部右侍郎王鏊的父親王琬於弘治十六年去世,王鏊返鄉奔喪,待到父喪期滿,誰知又碰上了國喪。他回京之後,面見朱厚照時,就忍不住回憶起孝宗昔年的音容笑貌,不由痛哭流涕。朱厚照也很是感傷,當即將他起復為吏部左侍郎,並且任副總裁,參與編修《明孝宗實錄》,還委任他三日入宮講學一次。王鏊大為感動,一時涕泗橫流,直到回家之後,都按捺不住激動的心情,熬了幾夜備課。誰知,入宮之後,他卻被朱厚照告知,叫他來主要是幫李越準備會試的。
王鏊:「……」
朝中飽讀詩書者眾多,朱厚照獨獨挑中王鏊,自有緣由。王鏊二十四歲中解元,二十七歲中會元,殿試被點為探花。高中之後,他的文名一日傳天下,程文四出,天下士人都將其作為寫作的範例。同時,昔年李越入宮,被王鏊責罰,於是當時的首輔徐溥便勒令王鏊助李越準備神童試,李越是早就被他開過小灶的了。朱厚照覺得,找他來,也算輕車熟路不是。
月池當然心動,這可是震澤先生,若是私下請教,再好不過,可朱厚照的舉動卻讓這一切都變了味。她總覺得有點怪怪的,即便朱厚照真把她視為心腹,也不當做得如此露骨才是。
她忙推辭道:「萬歲深恩,臣銘感五內,只是這實在不合規矩,若是流傳出去,恐使天下士人對朝廷取士公正存疑,也會對萬歲聲名也有損。臣雖不敏,但已有幸聆聽先生們的教誨,這次雖無太大的把握,但也有一二分的信心。」
開什麼玩笑,會試出題,吏部自然也會過問,若她明目張胆地在吏部侍郎的指點下複習,即便高中,只怕也會流言四起,言說王鏊給她漏題。在這種時代,聲名是文人生活做官的第一通行證,不管大家暗地裡搞什麼樣的勾當,明面上至少要做到舉止合度,她可不想想為多增加幾分把握,惹來一身的騷。
朱厚照暗道,果然是聰明。他面上卻是一派滿不在乎:「你已在宮中聽課多年,此時再多聽聽,又有什麼妨礙。難不成以王先生的品行,還會漏題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