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池在嚴嵩跪下請廢九邊鎮守時就驚訝不已,待聽他說完這番話,更是暗自咋舌,這真是那個嚴嵩,還是,只是同名同姓?這一句,有理有據,直戳要害,此人人品且不論,可能力的確是有的。
朱厚照面上的笑意一僵,月池為免他再動怒,使局面惡化,忙替他描補:「萬歲未登基前便整頓內宮,一肅風氣,哪裡有半點曲庇之態。嚴兄此言,有失偏頗。」
嚴嵩還待開口,一旁的方獻科見狀對他使了個眼色,他這才閉口不言。
月池繼續道:「某還有疑惑,荀子曾有言,不登高山,不知天之高也;不臨深溪,不知地之厚也。諸位既未去九邊親自考查,於具體情況也是一知半解,你們怎麼知道,只靠督撫就足夠?」
這一問,也是直擊七寸,耿直如穆孔暉張口就來了一句:「可不試試,你怎麼知道又不行呢?」
月池失笑:「 我自是知道,唐太宗有言,以銅為鑑,可以正衣冠;以人為鑑,可以明得失;以史為鑑,可以知興替。武官、文官、宦官三堂共治,說到底就是吸取唐末藩鎮割據,驕兵悍將的教訓。三者互相轄制,若有人想要犯上作亂,也必得拉攏一個幫手,方有動作的可能。如此一來,邊境才得長治久安。」
眾人一時緘默,謝丕仍不死心,他道:「可文臣節制,也一樣有力啊。」
月池道:「是否有力,不是僅靠你上下嘴皮一碰就能論證的。你得拿出真憑實據,或者具體方案來。若因一時衝動,就在此以死勸誡萬歲,廢除從永樂以來施行至今的重要邊塞制度。不僅是於國不忠,也是於己失度。」
這話說得太重了,謝丕面色慘白跌坐在地上。其他人也是低垂頭,不再言語。朱厚照起身道:「怎麼樣,心服口服了吧?還不快拖下去。」
月池又叫停:「萬歲,還是饒他們一次吧。」
朱厚照皺眉道:「他們犯下如此大錯,豈可輕饒。再說了,朕已經有言在先。」
月池道:「皇上是已經有言在先,可大慶法王卻還沒開口啊。」
朱厚照一愣,他想到了自己的小號,佛門的。月池道:「法王乃佛門尊者,慈悲為懷,想必會念在他們到底是一片忠心的份上,從輕發落。」
月池又上前一步低聲道:「招這批人進來不知耗費多少人力物力,若這般去掉一半,豈不是賠本生意,至少把用處榨乾了,再談其他。」
朱厚照靈機一動,他點點頭,朗聲道:「看在李越的面子上,朕就再給你們一次機會。爾等書讀得雖多,卻不務實,長留翰林院也不過浪費米糧,倒不如同觀政進士一般,還能學到點真本事。適才開口諫言之人,全部派往京營和京城周邊的衛所。至於其他人,上午於文淵閣讀書,下午去各部履職,不得有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