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池情知這一次見面推辭不得,因而欣然赴約。貞筠卻很不滿意,這些日子虛以委蛇太久,讓她的性子越發急躁起來。她一面替月池拾掇秋香色的羊絨鶴氅,一面斥道:「這群人我看也是閒得慌,這麼冷的天,居然叫你到河中去,若是著了涼,那可如何是好。」
月池正立在銅鏡前,戴上了黑色的唐巾,笑道:「多穿一些也就是了。」
說著,她就披上了鶴氅,只覺身上一沉,又穿上了粉底皂靴:「這倒是暖和了。」
時春穿了一身絲綿袍子,腰間緊緊束上豆綠色的絲絛,足蹬一雙小靴,越發顯得高挑。月池轉過頭見著她,不由一笑:「瞧瞧,她這才是正經過秋,我卻已是在過冬了。」
貞筠替她理了理衣襟:「她冬練三九,夏練三伏的,你能和她比。坐船就老老實實呆在船上,可千萬別往河邊靠,仔細落下去。」
月池失笑:「我又不是小娃娃了。你也小心。」
貞筠道:「我今兒不出門,怕甚。」
說著,月池和時春就出了門子,雇了車馬直奔聚瑟寺去了。
這聚瑟寺說來也是一座千年古剎,自唐朝就有了,閎宇崇樓,極為宏麗。月池和時春一路穿過天王殿、大雄寶殿、萬壽閣、大禪堂,一面拜佛,一面賞玩景致。特別是大禪堂後,竟然以假山石堆疊出了普陀、峨眉、清涼三座名山的情狀,山上還有三大士殿。
月池不由嘖嘖稱奇,可惜不能細看,便又趕去了後堂。後堂又稱紫竹院,就在通惠河上遊河道旁,顧名思義,此地真有廣畝幽篁,雖已值深秋,卻依然青翠欲滴,迎風沙沙作響,讓人心曠神怡。這兒的遊人就比外頭要多得多,還有一群小孩子在竹林中嬉戲,笑聲清脆。
月池見狀不由露出笑意,然後就聽河邊有人喚道:「李賢弟,在這兒!」
月池一眼就看到了謝丕戴著的四方平定巾,忙和時春一塊走過去,就見小碼頭邊繫著一座小艇,月池一見這么小的船,就不由為難地看向時春,時春立刻會意:「我還有事要辦,稍後再過來尋你。」
月池道:「也好,此地的高僧道行高超,精通水陸法事,你不妨去聊聊。」
時春立時就想到了自己死去的親人,本是託辭,此刻倒真成了有事了。
月池則上了船,剛剛掀開帘子,就見徐縉、董玘、穆孔暉圍著小几正在嗑瓜子。
月池:「……」別說,還挺和諧的。
一見她來,幾人互相見禮完畢後,徐縉就拿著竹篙去撐船了。月池這才發現,這裡船上居然沒有船夫,她一愣:「這……」
謝丕笑道:「子容兄也是吳中人,又素有魏晉名士之風,駕馭區區小舟,不在話下。」子容是徐縉的字。
月池心道,為了保持機密性,大家還真是拼了,她道:「那就有勞子容兄了。」
徐縉語調平平道:「不礙事。」
到把船撐到河中央,徐縉就坐回原位。剛開始大家還能閒扯幾句,可如今人到齊了,反而都面面相覷起來。
月池不由心下暗笑,她率先開口道:「其實諸位的來意,我已然知曉。想必已然大功告成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