鬧得動靜這樣大,月池豈有不醒之理。她開口想說話,誰知脫口卻是一連串的咳嗽。朱厚照嚇了一跳,忙替她拍背,又給她遞了一杯水來,月池略潤了潤唇,就擺擺手。她躺回被褥里,只聽朱厚照道:「你放心,不論是誰,朕都必會給你一個交代。」
月池微微抬眼,聲音沙啞不已:「那就有勞萬歲,派出東廠。相信以諸位大鐺的本事,定會水落石出。」
朱厚照一愣,只這一句,他就明白了月池的意思。朝中幾大勢力,明面上與李越仇恨最大的,就是張家。這張氏族人因牢獄幾日游和大額罰款後,早已夾起尾巴做人。他們也沒有本事,讓東廠為他們隱瞞不報。而勛貴因定國公府之事心生忌憚,又為了謀武舉武學之利,絕不會挑在此時動皇上的寵臣。
那就只剩下文官和宦官,這兩方雖與李越無仇,卻可能會把他當槍使。前者為了讓李越和勛貴結仇,引得朱厚照心中天平傾斜,後者則是為了挑撥離間,以便鷸蚌相爭,漁翁得利。要弄清楚是誰,也輕而易舉,只要東廠去一查,若查出是文官,還能減輕他們身上的幾分嫌疑,可若查出是勛貴,那就擺明東廠自個兒也清白不了。而昨日東廠的裝聾作啞,就說明他們心裡有鬼。
朱厚照道:「你放心,朕心裡有數。」
月池點點頭,她闔上眼。她心中的猜測遠不止如此,可因著賭約之故,她不會把文官的把柄送到朱厚照手上,還是自個兒清理門戶就是了。如果她沒有猜錯,這次是被文官和太監聯手暗算了。
就在幾人相對無言時,葛林滿頭大汗地衝進來了,氣都還沒喘勻,就要開始磕頭行禮。
朱厚照道:「免了免了,快來看看。」
時春忙扶起葛太醫,葛林好一番望聞問切後,嘆道:「如今已然風寒入肺,老夫先開三拗湯以疏風宣肺,止咳平喘,此外還要再吃固本培元的湯藥,好生在家靜養數月,不要受涼了。」
月池答謝道:「有勞您了。」
朱厚照跟著葛林來到外間,取過葛林的藥方子看了看:「這些可夠了,不會有甚遺弊吧?」
葛林欲言又止,但當著朱厚照的面,又不敢欺君:「啟稟萬歲,李御史的狀況您也知道,先天元氣不足,後天又未好生將養。深秋落水,即便是血氣充盈之人都會大病一場,更何況李御史本就有不足之症,這次微臣會儘量調養得當,但此後春分秋分之後,若再受寒也易犯咳疾。」
朱厚照一時面色鐵青,半晌方道:「明兒起你就不用去太醫院了,就在此處住下,隨時看護。往後也是如此,若李越有疾,你便住在他家來,等他痊癒後,方可歸家。太醫院庫房中的藥物,任你取用,若仍有不足,儘管來告訴朕。」
葛林一時目瞪口呆,然而胳膊擰不過大腿,他既然做到了院判也是極識時務之人,只得點頭應下。
朱厚照又道:「朕也知你辛勞,若治好了他,朕重重有賞。」
葛林忙道:「此乃臣份內之事,不敢邀功。」
朱厚照這才點點頭,待回正房後,月池已然睡過去了。貞筠只見他靜靜立在床邊好一會兒,才起駕回宮。貞筠不由長舒一口氣,只覺脖子都彎酸了。
月池這一覺直睡到下午方醒,貞筠一直陪在她身邊,見她醒過來,忙道:「剛剛把藥熱好了,你快來喝了。」
月池暈暈乎乎被她扶起來,把藥盡數咽下去才被苦味激醒。她漱了漱口道:「什麼時辰了?皇上呢?」
貞筠道:「這都申時了。皇上早走了。廚下熬得有小米粥,你可要吃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