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池笑眯眯道:「是極,臣下廚多年,還沒見過您這麼悟性的初學者,現在就開始刮鱗除內臟吧。」
朱厚照點點頭,然後意氣風發地舉起菜刀,一下就把魚頭砍下來,然後就大馬金刀地坐在小馬紮上開始刮魚鱗。他刮完後,盯著魚看了好一會兒,叫過月池道:「你這是什麼魚,怎麼和朕平時吃得看起來不一樣?」
月池低頭一瞧,竟參差不齊如狗啃一般,一條鯽魚為數不多的肉被至少削去了一半,她道:「當然不一樣,御廚所做不過尋常魚肉,可此魚經您料理,滋味想來與龍肉無無異。魚龍之別,當然形同天塹了。」
這次朱厚照終於聽出來了,他抬頭看她:「你是不是在諷刺朕?」
月池一臉正色:「您這是哪兒的話,臣所言句句出自肺腑。」
朱厚照哼道:「傻子才信你,殺魚不是關鍵,關鍵在上鍋。你等著瞧吧,朕煮出來,一定好吃。」
實在看不下去的谷大用趕忙過來給他燒火倒油,還未來得及開口,朱厚照就把魚丟了進去,一時之間噼里啪啦,好似炸響了炮仗似得。主僕倆被油煙燻得眼淚直流,待想起拿勺子翻個面時,魚已經七零八落,徹底焦了。
谷大用暗窺朱厚照的臉色,忙道:「都是這魚不好,是魚沒福氣。爺,您還是歇歇,讓奴才來吧。」
月池終於掌不住笑出聲來:「治大國,如烹小鮮。做不好魚,還能怪是魚不好,若治不好國,還能怪罪到江山社稷頭上嗎?」
怎麼扯到了這個上面,谷大用一時噤若寒蟬。月池對他做了個手勢,讓他出去。谷大用瞄了一眼朱厚照,立刻退了出去,還關好了門,把侍衛全部帶遠。
月池施施然起身,挽起袖子,從水缸里輕輕鬆鬆撈出一條魚來,放在菜案上,用刀背一拍,就將魚拍暈。饒是朱厚照的嘴撅得可以掛油瓶,還是不由自主地看著她:「你做來怎得如此之快……」
月池不由莞爾:「事雖小,關竅卻多。皇上對佛經頗有造詣,可讀過道家經典?」
朱厚照悶悶道:「難不成道家無為,還有利於治國了?」
月池道:「治國當然不成,不過做魚還是綽綽有餘的。《莊子》里講了輪扁斫輪的故事。說得是齊桓公在堂上讀書,一個叫輪扁的木匠在在堂下做車輪。輪扁做到一半就跑來問齊桓公,『敢問主公讀得是什麼書?』齊桓公說,他讀得是聖人之言。輪扁又問,『聖人還在世嗎?』齊桓公又答聖人已經駕鶴西去了。輪扁於是道,『那您讀得不是書,只是糟粕而已。』」
朱厚照皺眉不屑:「朕雖然不喜儒家,但一個木匠而已,憑什麼這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