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清數十年的官聲就此毀於一旦,全家人也跟著跌落泥沼之中。這勛貴因繼承權之爭陷入內鬥,文官也削去一位侍郎及黨羽而實力削弱。李東陽何等眼明心亮,只覺觸目驚心,他再三懇求朱厚照,到此為止,還陳清一個清白。
朱厚照卻不願收手,他一定要贏,而且要贏得她心服口服!
第148章 都是隨人說短長
哪有什麼真相,哪有什麼公道啊!
陳清萬萬沒有想到, 自己竟然有被關到都察院監的一天。老鼠與蟲蟻招搖過市,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惡臭,那是屎尿、血腥、霉臭與嘔吐物混雜在一起的味道。
陳清今年已是六十餘歲高齡, 在潮濕陰暗的牢房裡待了幾日就覺筋骨酸痛, 他剛想強撐著起來走動走動,一手就按到了一堆軟爛之物上。他一時呆若木雞, 待到看見自己手上的糞便時,又是噁心,又是痛苦,他花白的鬍鬚早已不復往日的齊整,嘴唇和牙齒忍不住咔咔打顫, 他想立刻嚎哭出來,把胸腔里的苦悶都擠壓出來。
但他還自覺是個有風骨的文人, 他不願丟盡顏面,同那些個愚夫愚婦一樣只知道以頭搶地。於是,他生生將滿腔的悲憤咽了下去,將自己的手掌放在地上重重地摩擦,直到感覺手心火辣辣得失去直覺時,他才停下來,木木呆呆地坐在原地, 覺著身軀仿佛同這座古老、陰沉的監獄一樣,在腐臭中潰爛。
不知過去了多久, 獄卒的吆喝才將他驚醒,幾個黑饃被丟了進來,在泥地滾了幾周, 老鼠歡快地跑過來, 叼起饃就跑。陳清氣得雙眼赤紅:「連你也來羞辱老夫, 羞辱老夫!」
他不知哪兒來得一股力氣,竟然一下子就沖了過去,可老鼠是何等的靈巧,吱吱叫了幾聲,一眨眼就跑得無影無蹤。陳清反倒摔得頭暈目眩,他愣愣地趴在地上,身上不知沾了多少穢物,直到此刻,他的眼淚才從渾濁的雙眼中淌出,順著乾癟、滿是皺紋的臉頰淌下,沉默地沁入地里。
他第一天來,還覺有逃出生天的希望,因為他根本沒做過害戴珊孫子的事。即便他與戴珊政見不合,曾發生過多次爭執,但那是就事論事而已。他是清白的,他是堂堂的三品大員、吏部天官,這些人絕不可這樣污衊他。
可第二天,在被查問過後,他卻感到了畏懼。他茫然地跪在堂下,聽著東廠太監的嘴一張一合。那個閹奴掐著公鴨嗓說:「益都知府為了討好你,把五十畝官田劃到你兄弟的名下,這可是人證物證俱在,當地人盡皆知,連你兄弟都認了,陳侍郎不會也說不知道吧?」
陳清當然是知道的,他弟弟文不成武不就,一把年紀還無所事事,為了改善侄子侄女的生活,他就對此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那太監許是窺見他如土的臉色:「還有弘治十五年的吏部考評,你是不是也收了人家些許好處呀?」
陳清想要辯駁:「我只是稍稍網開一面,在朝為官,誰不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