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澤豈會站在挨打。他們倆一面在廳內追逐,一面對罵。俞澤邊跑邊道:「虎毒還不食子。你怎麼能把自己的親生女兒往火坑裡送!」
俞昌氣得爆粗口:「你懂個屁,睜著眼說瞎話,那是火坑嗎,那是福窩!是我們全家的福窩!」
俞澤猛然停住腳步,他一改平日的嬉笑,肅容道:「爹,你知不知道,送進去的女孩,就再也沒有出來過。有的家人去打聽,王府里只說,沒有這麼個人。若不依不饒再問,就會被侍衛暴打一頓丟出去。」
俞昌一怔,隨即嘿嘿笑道:「這有何稀奇的。進王府里,那就是貴人了,怎會隨便見家裡的窮親戚。」
俞澤急得面紅耳赤:「不是您想得那麼簡單。那裡頭水深得很,真不能去!」
俞昌上前給了他一巴掌:「住口,是誰給你的熊心豹子膽敢在這兒胡說八道。你說得倒好聽,證據呢,你還想再騙你老子一次不成!」
俞澤被打得偏過頭去,他被堵得啞口無言了半晌,方咬牙道:「你等著,我立刻就把人證弄來。」
這種事要找個願意出面的證人比登天還難,俞澤在外不眠不休跑了幾天,當了身上所有配飾和灰鼠襖子,才找來了一個把自己姐姐賣進王府的賭鬼。賭鬼為了錢在俞昌面前把事情說得明明白白:「……大姐只抵了二十兩銀子,這麼點錢哪夠我翻本,過了幾天我手頭緊了,我就想去找大姐再要點,好歹餬口不是。誰曾想,我一去,他們就不認帳了,說沒有大姐這個人,說我胡說。我剛開始害怕,可後來手頭實在是太緊了,就托一個運水的幫我打聽,結果你們猜,他說什麼?」
這個賭棍一臉嬉笑,仿佛不是在說自己的姐姐,而是在聊路邊的一條野狗,他一攤手:「他說甭想了,人在東山上呢!東山上,那就是亂葬崗吶。」
俞澤看向俞昌,眼中既有得意,又有憤怒:「這下爹信了吧,我再不孝也不會在這事兒上騙您。小潔還是留在家裡吧,咱們去哪兒買一個娼門不好,何必送她去。」
俞昌在沉默片刻後,卻又打了他一耳光,俞澤被他打蒙了。俞昌居高臨下道:「你真是出息了,為了蒙我,居然串通外人。」
賭棍在一旁嚷嚷:「我可不是蒙人,我說得都是真話……」
俞昌一擺手,一眾家丁進來,把賭棍拖走了。賭棍一面掙扎一面叫罵:「俞公子,我可是聽話都說出來了,你要給我另一半酬金啊!」
就在這番喧鬧中,俞澤的神情卻漸漸冷寂下來,他忽然明白過來,別說他找一個人證,就算他找十個百個證人站在俞昌面前,一樣也是徒勞無益,因為你永遠無法叫醒一個裝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