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潔果然被嚇住了,她明媚的眼睛裡滿是驚惶。他見狀只是嗤笑一聲,說了一句:「不敢做就滾,煩死了。」
他說完之後,就和好友一塊出門玩耍,直到傍晚才回來。他一進家門,就感覺氣氛不對,幾乎每個人臉上都有半濕不乾的淚痕。他嚇了一跳,這才得知,小潔從梅花樹上摔下來了,她掉進了雪地里,凍了不知多久,現在還在發燒。
他的腦子裡嗡得一聲。他回過神來時,已經衝進了小潔的房間。娘坐在床邊哭天搶地,小潔卻只靜靜地躺在被子裡,人事不省。他守在她的床邊三天三夜,他向滿天神佛祈禱,一切都是他的錯,放過他的小妹妹吧,她從來沒做過壞事,她只是一個善良溫柔的孩子。神佛聽到了他的祈禱,小潔最終醒了過來,可她的時間卻永遠定格在了五歲。因為他的嫉妒和捉弄,她真的成了一個小傻子。
而娘對小潔,從一開始的溫柔耐心,到後來的怨天尤人。他們兄妹終於在被父親拋棄之後,又遭到母親的嫌惡。自責在斗轉星移中結成了枷鎖,牢牢壓在他的心上。他一直想,等他掌家以後,給小潔招個上門女婿也就是了,反正養活她一輩子也不是什麼難事。可沒想到,到最後,他既沒了家,也沒了業,以為會成為他一輩子累贅的小潔,也在折磨中早早離開了人世了。
他什麼都沒有了……那些老爺們,平日裡讓他們當牛做馬、呼來喚去還不夠嗎,為什麼連他們的一條賤命都要拿走呢?他們是商人,是賤人,可他們好歹也沾個人字的邊,為什麼要像殺豬宰羊一樣對他們呢?他們也會痛徹心扉,也會撕心裂肺啊。既然父母官不做父母,那子民何能做人子。他艱難地抬起頭,看著漆黑的蟲豸在他的身軀上攀爬,小小的蟲子發狠也能把血肉之軀掏空,那麼他這麼一個卑賤商戶的殊死一搏,是否也能讓那些貴人跌下雲端?
俞澤在死牢里心緒翻滾,而在死牢外也是風起雲湧。三法司的長官正與錦衣衛在刑部大牢門口對峙。刑部尚書閔珪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是刑部的堂官,居然連自家衙門的死牢都進不去。司法權柄被特務機構侵占,打臉打到了家門口,饒是風度儒雅如閔珪也無法維繫往日的淡然,他厲聲喝道:「讓開!都給本官退下,這裡是刑部大牢,不是你們錦衣衛的暗獄!」
都御史戴珊也是十分不悅,他緊跟著開口道:「楊玉呢?本官要見他,讓他出來!」
在一片爭執聲中,錦衣衛指揮使楊玉這才姍姍來遲。他並不敢明目張胆地挑釁,而是陰陽怪氣道:「哎喲喲,這是怎麼了,天這麼冷,幾位怎麼堵在這腌臢地了。」
大理寺卿周東忙笑道:「楊指揮使,聽說欽犯俞澤已被押解入獄。我等是想提審犯人,不曾想卻被……這其中是否有什麼誤會?」
戴珊橫了他一眼,似是因他的軟語而感到不滿,但他還是忍了下來,畢竟不到萬不得已,他也不想因小事與錦衣衛撕破臉。誰知,楊玉並不想就周東的台階下來,他施施然一笑道:「這您可料錯了,不是誤會。下官是囑託過他們,不可讓閒雜人等接近欽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