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正糾纏時,戴珊終於趕到了。李東陽忙上前扶住他,問道:「您怎麼跑成這樣,出什麼事了?」
戴珊已喘得如破風箱一般,他艱難道:「大事不好,大事不好了……俞澤背後有人在施詭計,他對錦衣衛隻字不言,卻對六科言官說出了那樣的話。萬歲震怒,要我言說幕後主使,我擔心起腥風血雨,索性閉口辭官,本以為這事就了了。沒想到……元輔,您快去叫他們退下吧,再鬧下去,只怕性命難保了!」
李東陽亦是眉心直跳,四位老人當下馬不停蹄地往事發處去,可已經晚了。朱厚照勃然大怒,下令將這群言官拖出午門,廷杖六十,貶為庶民,永不敘用。
月池趕到午門時,這些義憤填膺的詞臣已被壓倒在地,扒了褲子,一眼望過去,一片白花花的屁股蛋。若是往日,月池早已笑出聲來,可在此時此地,她卻連動動嘴角都難。主刑的乃是錦衣衛指揮使楊玉,他略一揮手,一旁的侍衛就朗聲道:「行刑!」
這一聲響徹四周,像水波一樣不斷散開來。無數隻厚重的大杖在這一聲的餘音尚在時,就高高舉起,重重落下。大杖與皮肉相撞,發出沉悶的聲響,血色逐漸蔓延開來,隨即而來的就是撕心裂肺的慘叫。一個人發出這樣的聲音就足夠讓人摧心傷骨,許多人一起叫嚷起來,真箇叫人魂魄都要散了。
李東陽幾乎是立時就淌下淚來,他大紅色的官袍在疾步行走中就像風帆一樣張開,他幾乎是衝到楊玉面前,對他道:「楊指揮使且住,老夫現下就去向萬歲求情,您可否行個方便,暫緩行刑?」
楊玉心中半是為難,半是幸災樂禍,這讓他的神情讓人看得十分不適。他道:「首輔見諒,聖旨已下,下官是心有餘力不足啊。不若,我讓他們慢點打,您看如何?」
李東陽被噎得一窒,可他也明白,楊玉是奉旨而來,他奈何不得,只得忍著氣道:「如此也好,只要他們性命尚存,一切都還有商量的餘地。」
楊玉道:「這是自然,萬歲並未下旨杖斃,兄弟們手下都有輕重,至少不會讓他們都死在當場,但若是歸家照料不周去了,可就怨不得咱們了。」
李東陽點點頭,其他幾位大臣見此情景就知這兒是說不通了,劉健道:「我等三人快去請旨。戴兄疲累過度,還請保重身體為要,速速回府吧。」
戴珊的面色已是一片青白,他有氣無力道:「事已至此,我哪裡還顧得及身子,我與三位同去。」
謝遷道:「那好,那我們就一起去請萬歲收回成命!」
眼見四人抬腳就要走了,月池的心在狂跳,仿佛下一秒就要蹦出胸腔,在腦袋還沒反應過來時,她的身子就自動攔在了他們身前。
劉健急急道:「十萬火急,你有事,等我們回來再說。」
月池定了定神,她終於下定決心了:「下官要問的,也是十萬火急。若萬歲不允,四位先生會如何?」
李東陽的鬍鬚微顫:「如時局真到如此地步,我等只有求退了。」
雖然早有預料,但月池還是倒吸一口涼氣,她道:「那先生們還是別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