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大怒:「混帳東西,竟敢如此抗命。立刻給朕……」
他話說到一半,硬是卡住了。只有這樣不畏權貴的骨鯁直臣,才能把守住居庸關這一關卡,防止有心之人將手伸到九邊去。他雖然恣意,但也知道好歹,張欽此人和那起子言官不一樣,他不是存心轄制冒犯,而是被他太爺爺英宗皇帝的光輝事跡嚇破了膽。
朱厚照道:「罷了,罷了,朕親自去見他。」
谷大用「啊」了一聲,卻不敢再勸。朱厚照立在城門下道:「朕欲出關,並非想起兵禍。而是宣府軍民立下汗馬功勞,朕實為勞軍,才特特出行。」
這種鬼話,張欽是半個字都不信。他道:「若陛下果欲出關,必得兩宮用寶,臣方敢開關。不然,萬死不奉詔。」
朱厚照:「……」要是王太皇太后和張太后知道了,他管保連紫禁城的門都不出去。
他氣急斥道:「真真是冥頑不靈,虧得還是苦讀聖賢書的斯文人,禮義廉恥都學到狗肚子裡去了!這就是你的為臣之道不成……」
他正說得口乾舌燥,城門忽然間就打開了,朱厚照一時又驚又喜,他還以為是張欽這廝終於服軟了,然而就在他正準備打馬衝進去時,一輛馬車急急駛了出來。朱厚照眉心一跳,他忽然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馬車停在了他面前,車簾掀開,露出了月池毫無血色的臉。最怕空氣突然安靜……
月池冷笑一聲:「臣叩見萬歲,還請萬歲上車,咱們去昌平行宮慢慢分說。」
朱厚照悄悄咽了一口唾沫,他立刻下馬上了車,竟連半個「不」字都沒說。城樓上眾人見馬車遠去,都是長舒一口氣。劉嵩拍著胸口,道:「我的媽呀,膽都要嚇破了。好在是滷水點豆腐,一物降一物啊。」
孫璽也笑開了,他對張欽道:「敬之先生勞苦功高,還是回去歇息吧。」
張欽點了點頭,他站起來時,身形搖晃差點摔下去。劉嵩忙扶住他,他半是嘲笑,半是關切道:「咱家還以為你張御史是吞了豹子膽呢。原來心裡也不是全然不怕。」
張欽仍板著臉道:「豈能因懼怕而失職。」
馬車搖搖晃晃地往昌平駛去,一眾錦衣衛跟在馬車後。月池閉目養神,連話都不想說。朱厚照的目光在她包得嚴嚴實實的脖頸上流連,半晌方開口:「你的傷,好些了嗎?」
月池眼睛都沒睜,她有氣無力道:「好多了,一時半會兒氣不死!」
朱厚照:「……」
他再次開口道:「朕……」
月池霍然睜開眼:「這馬車上隔音不好,臣還想給您留點兒面子。您能不能先安靜會兒,別逼得我在這兒就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