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池霍然起身,她就不該和張彩說這種話。此刻送時春回來的百姓已經陸續離開了,她徑直下了馬車,直奔書房。張彩追在她身後,急急問道:「您要幹什麼去?」
月池頭也不回道:「寫信!」
張彩恍然大悟,她還沒有死心, 她還想掙扎。他快步跟上:「沒有用的!」
月池突然停住腳步,她回頭道:「有沒有用, 不是你說了算。」
然而,月池在奮筆疾書完畢,準備將紙張封進火漆竹筒時, 卻又反悔了。她想起了戴家, 想起了戴珊。
戴先生臨走時, 知交好友都去相送,月池也到了長亭外。眾人都面露哀傷之色,戴先生臉上卻是一片輕鬆坦然。他笑道:「我已是七十餘歲的老朽了,早就到了該衣錦還鄉的年紀。朝用器宇魁岸、為人方正,在當今還是太子時,就曾奉命去修葺運河,賑災巡視,可見才幹也是出類拔萃,有這樣的人才接替我的職位,我還有什麼不放心呢?此後,我就是安享田園之樂,含飴弄孫了。」朝用是右僉都御史張縉的字。
他手邊牽著三個孫兒,在察覺到眾人的目光後,孩子們都露出瑟縮羞慚之色,他們將頭深深地低下去,恨不得埋進胸口。老者白髮蒼蒼,幼者身帶殘疾,這就是還有所堅持的下場……
戴珊見到她時,神色卻是陡然一變,他緊緊拉著她的手,似有千言萬語要訴說,可到了最後,他也只是看著她的額角,顫聲道:「千萬珍重。」
月池與他相顧無言,最後只是默默流淚而已。這位曾經對她寄予厚望的老先生,到了這個的時候,也放棄了對她的督促和期盼,到了這個時候,他也只望著她,平安而已。
所以,此刻,她把信件寄出去又有何用呢?若有人願意相助,那世上不過多幾個戴家,若無人冒險出手,世上也只是多幾個徒受煎熬的人罷了。她沒有必要,再去折磨別人。
月池長嘆一聲,她叫人搬進一個火盆來,燒得乾乾淨淨。此後五天,他們就得到了消息。朝堂又出現了大變動。東官廳將領上本彈劾王守仁結黨營私,吏部吏員上本彈劾謝丕篡改官吏材料,以權謀私。月池看到情報的第一刻,就覺天旋地轉,她知道,這是真真正正回天乏術了,京官自身難保,又如何騰出手來管這裡。
早在胡靖和奚華回駐地之後,京中就得到了消息。幾位侯爺伯爺秘密會晤。
紅木桌上擺了滿滿一桌美食佳肴,舉目望去,簇金盤上的紫駝峰高聳挺拔,瑪瑙碟上白象的象拔被切成了薄薄一片,就連杯箸用的都是金鑲牙的。廚子在三日前就在準備這一桌要花費上五錠金元寶的席面,可上來之後,竟然沒幾個人動箸。
畢竟都是司空見慣的宴會,大家見面的第一時間,自然是要說正事。
武定侯郭聰一身織金錦衣,張口就道:「李越此人,必須要除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