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李越一案,彈劾她什麼罪名的都有,私奪民財,濫用刑法,私造火器,連她上次逼退韃靼小王子的功績,都被指責為冒功。大家說得信誓旦旦:「將士浴血奮戰,尚不能保邊塞安定,李越一黃口小兒,僅憑一張嘴,怎麼可能做到伏擊之功,不是冒功是什麼。」
同時,三關鎮御史奚華和大同御史胡靖亦來本上奏彈劾李越,濫殺良民,充做是蒙古人的頭顱。李夢陽、穆孔暉等人聽到這種顛倒黑白之語,無不義憤填膺。他們當場反駁,李越若真想冒功,如何聖上提拔他回京時,他寧願被貶職也要留在宣府?
這群人咬死道:「沽名釣譽而已,說不定是覺四品之職太小,所以想多多殺良冒功,以求爵位。」「既然說他冤枉,何不將他提回京都嚴刑拷打?既然說他冤枉,何不將他提回京都嚴刑拷打?正好他身為苦主,也該回來處置姦夫淫婦。」
眼看局面徹底僵持下去,今日的朝議又要無疾而終時,慶陽伯夏儒登上堂來。他頭戴梁冠,身著赤羅裳,幾縷長須垂在胸前,神色平靜,舉止有方,自有一番風度。他的到來,暫時打斷了各方混戰。朱厚照態度和悅,叫他免禮平身。
慶陽伯起身後,直奔主題:「臣此來,是為外甥女方氏向陛下陳詞。臣的外甥女出身書香門第、仕宦之家,自幼與皇后娘娘一道教養長大,為人溫恭淑慎、克勤克儉,與李御史更是伉儷情深。自李御史外放之後,臣之外甥女日夜懸心,日漸消瘦,多次向李御史備送衣物、藥品。試問這樣一位賢淑的妻子,怎會做出與人私通的醜事。臣敢以全家的性命擔保,這必定是有人誣告,還請萬歲明察。」
眾人面面相覷,到底是皇帝的岳父,中間還扯上了皇后,最後還敢以全家性命擔保。一旦扯上皇權,一般人都會謹慎一下,不過這世上總有些人一股子牛心左性。
都察院御史王時中道:「萬歲初登大寶,於春闈之際訓誡言官,必以實據奏事,徒以風聞,並不可取。如今,方氏一案,人證物證俱在,伯爺既然要說其清白,那也當拿出證據來才是,或者何不從眾人所請,搜查伯爵府。」
言官系統中,六科廊來了一次大換血,消停了不少,可都察院眾御史和其他文臣又開始蹦躂了起來。這也很正常,不論是在哪個地方,都是庸才多。他們完全被經義拘壞了腦子,不知道什麼局勢,不知道什麼大義,也完全想不到貞筠出事,牽連謝丕、李越,乃至內閣,會對朝局帶來什麼影響。這種人不會被任何人收買,可卻能被人利用,時時都能當槍使。他們大多數時候都是文官集團手中的一桿好槍,但是有時也能反咬一口,就比如現在。
慶陽伯到底好修養,他道:「誰說我沒有人證,誣告之人所說時辰,方氏正在家中,侍婢、門房皆可作證。」
西寧侯宋愷在一旁冷笑道:「侍婢、門房是您府中的下人,自然都是向著您。」
慶陽伯嗤笑一聲:「侯爺此言真是讓人心驚。諸位問我拿人證物證,我言說有。可諸位聽說之後,連人都不願見,就一口咬死人證不可信。諸位難不成是有諸葛武侯的神機妙算之能,未見其人,便知實情?還是說,只是想找個由頭害人而已,所以不論我等如何辯駁,都能顛倒黑白!」
西寧侯的面色青一陣,白一陣:「伯爺何必胡亂攀咬,又不是我去搜查您家。我只是說句公道話罷了。」
慶陽伯真真都要反胃了:「公道話?侯爺既沒有參加三法司會審,又沒有親眼目睹兩人私會,更沒有審問我家中的下人,就敢陰陽怪氣,污衊一位誥命夫人的清白!您這也敢叫公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