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認了爹,願意掏錢來為「親爹」辦喪事,其他人當然也不能落後,只能咬牙都認了爹,掏出銀兩來,希望能送「聖人」一樣的李御史早登極樂。劉瑾看著這一場鬧劇,突然回過神來,他們其實一直都想送李越往生,只不過送的方式,前後截然不同罷了。
都御史劉達經此一遭,仿佛老了十歲,臉上溝壑深刻,他顫著聲音道:「是否還得辦一些法事?」
此言一出,立馬就有人附和,有的人說要請一百零八位高僧來念經超度,有的人說要做七七四十九的水陸法會,還有人說要為李御史建廟立碑,以供後人瞻仰。更有甚者,有人主動提出,李御史沒有子嗣,他自己的兒子聰明伶俐,乖巧可人,願意過繼給李御史,好給他披麻戴孝。
劉瑾回頭看了一眼李越的牌位,突然笑出了聲。一時四座皆靜,大家都傻傻地盯著他。劉瑾樂不可支道:「好一群孝順的乖兒啊。你們要早有這份孝心,你們親爹何至於被圍困一個多時辰,至今屍骨無存呀。」
一眾人聞言立時面如死灰,劉達是又慚又怕,半晌方顫顫巍巍道:「劉太監,你、這話不可胡言,別忘了,你也在場!」
劉瑾一面擺手,一面道:「好好好,不說了,不說了。咱們再議。依我看,什麼念經超度,水陸法會都不必辦了。」
有人脫口而出:「這怎麼成……」
劉瑾冷笑一聲:「怎麼不成。你以為李越在乎這些嗎?按我的意思,就把這銀錢一半給那些受傷的士卒瞧病,一半分給戰死之人的親屬。也不算大傢伙都爛了心。」
劉達面色一白,他道:「可是,是不是太多了……」
劉瑾粗粗點了點數目:「是多了些。這樣吧,李御史素是憐香惜玉之人,要是還有多餘的就分給貧苦人家的女孩,權做嫁妝,也免得她們沒錢嫁不出去,熬成了老姑娘。」
劉達默默無言,算是同意了,可其他人仍滿面猶疑。劉瑾不耐煩道:「行了行了,不就是眼見風向不對,想重新站隊,好推卸責任嗎?咱家不比你們了解聖上,了解李越,按我這個法子辦,才能安然無恙,知道嗎!」
眾人只得點頭。之後幾天,雖免了大部分繁文縟節,但最基本的弔唁之禮還是得有。比起官員們的裝模作樣,百姓與士卒就要真誠得多。他們自發地披麻戴孝,在李越的靈位前上香。貞筠就是在這一片雪白中,來到了宣府。
這些日子,她早已將眼淚都哭幹了,她望著巍峨的城牆,扯了扯嘴角道:「你不要我來,我偏要來。你看,我到底還是來了。阿越、時春,我來帶你們回家了……」
牛車在東嶽廟前停住。夏啟前往叩門。一聽是國舅爺和李越的夫人至了,宣府的大小官吏都迎了上來。
貞筠根本無暇同他們閒扯。她直奔主題道:「靈堂何在?」
劉瑾道:「恭人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