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瑾慢慢扯下紗布,露出猙獰的傷口。年邁的官員皆倒吸一口涼氣。劉瑾繼續慷慨陳詞:「這時郭良公子亦至,他與郭永殊死搏鬥,這才拖住了武定侯的人馬,讓我等脫困。大軍馬不停蹄地進發,可還是晚了。幸虧文選清吏司郎張彩,遠赴永謝部,挑起了蒙古內鬥,否則只怕是全軍覆沒,一個不留。」
京中還不知張彩的功績,此時聽聞,皆是大吃一驚。戶部尚書梁儲驚疑道:「你說什麼,是張彩?」
他印象中的張彩,是個只會走捷徑的花花公子,沒想到,他竟然也有這樣干預拼搏的時候,究竟是什麼,讓他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劉瑾道:「正是,張郎中是在錦衣衛番役的護衛下,千里奔襲,遊說永謝部亦不剌太師。本來,我們是可以裡應外合的,本來是可以除掉韃靼小王子這一心腹大患,打一場打勝仗。可是,可是……」
他突然放聲大笑,聲音又尖又利。這是殿前失儀,可沒有一個官吏呵斥他。他們都聽到了那幾個字——「錦衣衛番役。」皇上的直系,原來早就插手到了這事之中。難怪,這時說什麼都晚了,皇上原來,一早就知道了。
劉瑾此時已然是涕泗滂沱:「老奴所言,句句屬實。此番說了出來,一是出於對萬歲的忠心,二是不忍李御史死了,還要遭人詆毀。老奴願意以死為證,懇請萬歲驅逐奸佞,肅清朝綱!」
他忽然起身,直往大漢將軍處衝過去,要奪刀自刎。可他這小身板,怎麼搶得過大漢將軍,最後當然是理所當然地沒有死成,而暈厥了過去。
在他被人抬走時,沒人注意到,他的嘴角浮現的笑容。爽啊,他在這個朝堂上跪了大半輩子,終於站起來一次了。
劉公公的這番精彩表演,成了最後一塊巨石,徹底壓垮了勛貴聯盟。朱厚照當眾下旨,全部緝拿下獄。所有人都明白,這次是完了,只能期望儘量保住家人的性命,畢竟他們只是推波助瀾,大頭還是郭聰父子乾的。
然而,當三法司去找朱厚照請旨時,皇爺正在畫畫。他嘴裡叼著一支筆,錦袍上沾著各色顏料,正在紙上細細描摹。聽到三法司擬定的判決後,朱厚照頭也不抬道:「先別忙著判案。」
三法司長官面面相覷,刑部尚書閔珪不解道:「萬歲,老臣愚昧,不知您是……」
朱厚照繪完最後一筆,畫中的李越正對他含笑而望。他看了又看,方抬頭道:「楊玉還查出了些別的,事關汝王世子。」
皇帝的話如一記重錘敲在了三法司官員的心頭。朱厚照道:「你們,再一同好好查查。」
他將最後四字咬得極重。三法司如何不知他的意思,只得躬身領旨。待出了武英殿的大門後,他們幾人都出了一身冷汗,一樁大案殺不盡,那就兩件並罰。這下,總能清洗乾淨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