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魯對她,的確算是厚待了。月池先前還在為如何掩飾女兒身而憂心,可出乎她意料的是,作為領主的嘎魯反而給她丟來了男裝,還叮囑她道:「不想馬上嫁人生娃娃,就繼續好好扮男人。」有領主做後盾,她的身份又一次隱瞞了下來。
而嘎魯需要她效勞的地方,只是給他講解一些詩詞而已。月池總算明白,他為何一定要一個有功名的讀書人,他給的詩詞寫得平平,只是用典頗多,十分晦澀難懂,如不是飽讀詩書的人,在無書籍查閱的條件下,壓根就看不明白。但這活對一個二甲傳臚來說,卻還算能夠應付。
不過月池卻不甘心於此,她又不是真的郭氏,她是李越,是答應過米倉,要讓黃金家族血債血償的李越。
悔恨像蟲蟻一樣噬咬著她的心,她急需一個發泄口,她急需用黃金家族的血來撫平她無窮無盡的懊悔,讓她不至於被內心的煎熬活活慪死。可當她苦思冥想卻一無所獲,發覺自己又來到了另一片天地做螞蟻時,她的痛苦翻倍了。
噩夢像附骨之蛆一樣纏著她,時春正是發現了她的異常,才希望她能出來。她出的主意是,通過和牧民交流來收集情報,通過幹活來舒緩心情。為此,月池這才出了帳篷。只是沒想到,她才試探了幾個人,就被人一狀告到了嘎魯那裡去,然後又被他當面撞見,她打聽他的身世。
嘎魯怒極反笑:「你還真以為沒你就不行了?」
月池莞爾:「你我都清楚,沒我還真不行。在京中時,姑祖母正為我擇婿,時常舉辦詩會,當今的這些才子,是個什麼水準,我比你清楚的多。京中尚且如此,更何況是這邊塞,能逃到你這裡來的,一般都是罪人吧。所以,我今日所獲的優待,都是我應得的,而不是你施捨的!」明廷的犯官,逃往韃靼,是常有的事。
嘎魯目光炯炯地望著她,月池別過頭去道:「不過,我也不是忘恩負義之人,諾顏的恩情,我時時記在心裡。我之所以去打聽,其實也只是好奇而已。您並沒有將那個人的詩文,悉數拿給我吧。今日得知了您的身世,我才恍然大悟,寫這些思鄉之情的是你母親?」只有生身父母,才能成為孩子的心結,讓他這麼多年都念念不忘。
嘎魯的目光如刀鋒般釘在她的臉上,他幾乎是咬牙切齒道:「我勸你不要找死,像你這樣的人,雖然難找,可並不是一定找不到。」
月池被他的目光駭了一下,他仿佛要將她生吞活剝一般,她一下就明白,自己猜准了。她欠身道:「這是自然,我想說的是,我可以教您讀書。這樣,您就既不擔心讓我知道私隱,又能讀明白一部分詩文了。」
想必他的母親死因有些隱情,否則其他人不會這麼諱莫如深。他也不會這樣迴避。比起聽人講解,他一定是希望能自己真正讀懂理解親娘的意思。
嘎魯一愣,他別過頭去:「那麼多人都教不會我,你以為你能行?」
原來他已經試過了,月池心中又多了幾分把握:「他們教不會,一是他們教不了,二是他們不敢教。可我身上,卻既不乏學識,也不乏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