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魯靜默良久。他渾身豎立的尖刺,終於軟了下去。他道:「你想指望大哈敦,別妄想了,她已經有孕在身,短期內不會來管這些閒事。」
月池驚訝得真心實意,這可真是天賜良機。她即刻道:「大哈敦,居然在這個歲數有孕,要是我沒記錯的話,她至少有五十來歲了吧!這個年紀的女人,還要生下孩子,這隻怕……世兄,滿都魯汗一支的血脈,由皇族淪為旁支,你作為王子,本該有一塊大領地,可如今卻偏居在山中,就這樣,還是靠大哈敦的恩典。要是大哈敦不在了,你該如何自處,你想過嗎?」
嘎魯的眼睛銳利如鷹隼:「閉嘴,不要在這裡瞎說!」
月池欠身道:「是我失言,無論是於公,還是於私,我都盼著大哈敦長命百歲,但是我們漢人有一句話,叫未雨綢繆,意思是趁著天沒下雨,先修繕房屋門窗。早做防備,總比等事情來了,毫無準備要好啊。」
嘎魯若有所思,這顯然也說中了他的心事。他能在汗廷還有立足之地,能維持自己獨立的地位,都是靠自己的外祖母。一旦滿都海福晉不在,他是否能保留自己的領地都難說,這讓他怎能不憂心。月池道試探性道:「那麼議和之事?」
嘎魯硬梆梆道:「這不是你能決定的。」
月池似被堵得一窒,她眼露受傷之色,她道:「我只是想幫你。你總不能一輩子都一個人孤零零地過白節,一輩子都遭人嫌棄鄙夷吧!」
嘎魯驚詫地看向她,月池似是被他的目光所灼傷,她忙移開眼去。嘎魯只覺心一陣酸脹,可在酸脹後,就是羞慚。他太自卑了,自卑到將任何言語,都當作是對他的挑釁,他已經習慣用惡言來保護自己。所以,他脫口而出:「這關你什麼事!誰要你來幫了!」
月池似是一震,她定定地看著他,眼中的淚水在打轉,她忽然別過頭去,嘎魯只瞧見一滴晶瑩的淚水滑落,灑在草葉之上,就像露珠一樣。月池再次抬起頭時,臉上已然浮現出慘澹的笑意,她道:「是我多事了,告辭。」
嘎魯眼睜睜地看著她離開,他無數次伸手想叫住她,可無數次都張不開嘴,最後只能恨恨地捶樹。
而他所不知的是,月池在走出百步後,就已擦乾了眼淚。她無比冷靜地下令:「告訴亦不剌快些,機不可失,失不再來!」
亦不剌太師同樣明白滿都海福晉懷孕這件事的份量。他冷笑道:「真是長生天賜福,這下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