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被月池保護得太好了,她在一個桃花源中快快活活地過了近十年。一朝脫離了月池的庇佑,她又落入到了這塵世時,就像一個不會說話走路的孩子,她又開始一步步地學。整個皇宮就像一隻巨獸,它不斷吞噬人的精力、尊嚴和歡樂,以維繫至高無上的權威運轉。
她的內心越來越乾涸,可未來卻越來越渺茫。她時常整夜整夜地看著那把刀,那把據說是阿越在臨死前不斷磨礪的尖刀。仇恨是支撐她唯一做下去的動力,但她不知道,自己是會在報仇中釋然,還是在仇恨中絕望。
就在她既害怕又迷惘時,喜訊從天而降,她的阿越還活著。只是她不願意立刻回來,貞筠為此傷心了好一陣,但在痛哭之後,她是能夠理解的。她在信中極力描繪了當前安穩舒適的生活,力圖讓月池放心。她有了更大的幹勁,她一定要幫助月池實現心愿、平安歸來,順便看好她的那隻蠢狗!宮中連得寵的人都會遭人嫉恨,更何況一隻不會說話的狗。皇上再這樣召見下去,她就只能將大福送回慶陽伯府去。
她清斥一聲:「坐下!」
大福立馬坐下不動,貞筠低頭道:「萬歲恕罪,畜生無知,擾了您的清靜。臣婦這就將它帶回去。」
朱厚照沒好氣道:「進來吧。一條狗,也值當你們巴巴跑一趟。朕又不會吃了它。」
婉儀和貞筠一前一後入內。婉儀柔聲道:「萬歲多心了。實是女史掛念丈夫,今日斗膽求見,一是為著小寵,二是想知曉李御史是否有家書回來。」
朱厚照臉上的表情出現了短暫的空白,他道:「家書?什麼家書。」
貞筠實在按捺不住了,唯一能激發她重燃勇氣和朱厚照說話的,就只有兩個字——「李越」。她急切道:「萬歲,阿越沒有給臣婦回信嗎?」
朱厚照清了清嗓子,又開始陰陽怪氣:「李御史日理萬機,連給朕回信都不多,怎會給你。」
貞筠皺眉道:「不可能啊,她看了我的信,不可能不回的……」
她的信!朱厚照突然有點不自在,婉儀悄悄地觀他的神色,她問道:「萬歲,女史的家書,是否底下出了些紕漏?」
朱厚照道:「興許是。這群狗東西,不知怎麼辦得差。」
貞筠霍然抬頭,她明白了,這個王八蛋,他根本沒送她的!
貞筠極力平復心緒,只要他想,他能一輩子不送她的信去,他甚至能讓她和大福就此消失。她更加謙卑道:「懇請萬歲,幫臣婦責問一二。拙夫死裡逃生,臣婦實在萬分掛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