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 我還不是早就將王先生的教導記得滾瓜爛熟。」
「要是能打下蒙古,還九邊一個安寧,我們也不枉在世上走一遭。」
這夥人可不同於江彬他們,是真正不懼死有膽色之人,當時為了王守仁敢於聯名上奏,如今是為了自己的前途、「大明的未來」,又豈會心生怯意。這一下, 又鬧起來了。
中下層的世襲將官們為此焦心不已,有的是怕自己也被捎帶去了韃靼, 說不定要把小命玩完,有的人則是擔心這萬一真得打贏了,那他們豈不是無立錐之地。他們一面忙著打壓, 一面緊急向上層求援。
可沒想到, 頂層的許多勛貴, 對此其實是樂見其成。原因也很簡單,這些新生的將領,根本威脅不了他們。勛貴們的祖先,要麼是跟著太祖爺打天下,要麼是跟著太宗爺去靖難。說白了,人家身上都是從龍之功的,就算這群人真去打贏了,可那又能怎麼樣,見到他們這些超品的國公、侯爺,還不是得乖乖行禮。
他們更想藉機拿回自己的錢袋子,大九卿這群人實在是太過分了,特別是那個劉健,他去核查軍屯,不知斷了多少世家大族的錢袋子。可偏偏其人立身奇正,大家一時之間如狗咬刺蝟,根本無處下口。可現下好了,他們居然不知死活也和皇上作對,那他們還不得來一手借刀殺人。世間的諷刺莫過於此,幾年前他們心心念念都是要弄死李越,可到了今日,嗓門最大,叫著要「維護」李越的人卻也是他們。
這群人一下場,輿論風向就將矛頭全部都指向了大九卿。而給事中、御史間的攪屎棍,諸如王時中之輩,又跳了出來「主持正義」。這世上,有的人殫精竭慮,不是為了捍衛公理,只是享受在捍衛公理時,那種眾人皆醉我獨醒,萬眾目光集一身的感覺。不幸的是,言官中總少了這種人,就像地里的韭菜,割了一茬又來一茬。
鬧到這個地步,所有人都坐不住了。楊慎雖被父親三令五申,在家安分守己,但他如何穩得下來,還是偷跑出來,去尋李東陽,希望能討得一個對策。
一老一小便在亭中飲酒。涼風徐徐,梔子飄香。李東陽道:「這是先帝所賜的內庫流香。快嘗嘗。」
楊慎卻不動作,他道:「世伯,大難當頭,您還喝得下啊。」
李東陽笑道:「正因以後可能要喝不著了,所以才要抓住機會。」
楊慎嘆服:「世伯真乃高人。可我卻修為尚淺,事情變成這樣,我真不知孰是孰非。」
李東陽含笑道:「那不妨說來聽聽。」
楊慎起身踱步道:「含章、張彩他們,為國效命,身入虎穴,雖遭困厄,卻還不忘傳回消息。他們應是無過。而您和我父親他們,為顧全大局,而失臣節,於禮有過,可於國無失。我覺得,也不至於要淪落到身敗名裂的地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