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戰術倒是可行,只是之前讓明廷打頭陣當炮灰的想法就落空了。亦不剌父女對視了一眼,沒有言語。滿都賚阿固勒呼不滿道:「說來說去,你還是要我們坐在這裡等。」
時春攤手道:「你們可以打過去啊。我們還能攔得住你們?就是這兩萬戶去對人家四萬戶……」
張彩在一旁添油加醋道:「還失了大汗、活佛和民心,還是去長途跋涉。我先將話說在前頭,你們這麼心急火燎地打過去,我們大明的軍隊可趕不及。你們看我幹什麼,去京城來回至少得一個多月吧。朝廷也得商量商量呀。我們李御史已經被你們搞丟了,現下你就把我們都殺了,也不頂用。」
亦不剌深吸一口氣,事到如今,他也是無計可施,只得咬牙道:「好,就先這麼著!不過,你們還需要向朝廷求援!」
右翼這邊是威風大減,而汗廷之處卻也一樣是不復往日的盛況。圖魯原本摩拳擦掌,準備去剿滅右翼,為弟弟報仇,誰知,第一次戰略部署就吃了暗虧。
蒙古是部落制,各部落當然會盡力維護整個群體的利益,可在公利與私利相衝突時,各部落首領就不願意損害自個兒,而去捍衛所謂大家了。要是大家一起動身去打右翼,瓜分鄂爾多斯部和永謝布部的牛羊和女人,那他們都是一千個一百個樂意。可如今是,明廷那邊動靜甚大,必須得留下人來保護民眾,拱衛汗廷,這他們就不幹了。防禦戰是既損傷兵馬,又缺少收益,實是賠本的買賣。
新任大汗圖魯對此的辦法是:「我們可以一起平分戰利品。」
可各部落首領更不同意了:「這本來就是憑本事去搶奪。誰奪得多,誰就能獲勝。怎麼可以平分?」
他們指著喀爾喀部的首領哈日查蓋道:「你們也可以去搶漢人吶。只要你們賣力,一樣能殺回宣府,滿載而歸。」
喀爾喀部是除了大汗直屬的察哈爾部外,離漢人最近的一個大部落。其他人話里話外就只想把他們推出去。可喀爾喀部的人也不是傻子。首領哈日查蓋極力誇耀明廷的戰力:「現任的宣府官員楊一清可不是以前那些軟蛋。你們去看看他修築的防禦工事,還有工事內震天的喊殺聲和槍炮聲。這個人絕對是我們的勁敵。我們喀爾喀部從不畏懼死亡,甘願為大汗效勞,但我們真的擔心,敵不過那些狡詐漢人的火槍。我們死了不算什麼,可萬一傷到了大哈敦和您的幼弟,那就是整個蒙古的災厄啊。」
圖魯被說動了,他開始要求再留下一個萬戶,這話一出,大家吵得更是一團亂麻。而作為統治者本人的圖魯,完全缺乏足夠的判斷力和威嚴來做決斷。他只能回來找自己躺在病榻上的母親。圖魯以為沒了他冷酷的父親,他和母親一定能帶著蒙古走向更好。可事實卻狠狠給了他一記耳光。
他甚至開始懷疑,弒父奪位,究竟是對是錯。蕭伯納有一句名言:「人生有兩個悲劇,一個是願望沒有實現,一個是願望實現了;而後一個悲劇尤其是大悲劇。」圖魯雖無緣見到這位著名的大作家,可他們在心愿得償後的悲哀之感,卻是一致的。
數個大夫日夜在汗廷待命,滿都海福晉在他們精心照料下,身子剛有了些許的好轉。只是,再高明的神醫也無法改變自然規律。明明已是夏日,滿都海福晉卻還躺在皮毛之上,面色蒼白,精力不濟。
圖魯看到母親這個樣子,話都到了嘴邊了又生生咽了下去。他想到了自己的弟弟,滿心都是苦澀。可滿都海福晉即便閉著眼,也能聽出他腳步聲中的焦灼。她問道:「究竟是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