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之間,整個峽谷都迴蕩著吼聲。底下的亦不剌太師早已下了「生擒大汗,賞黃金足千,殺死大汗,賞黃金上百」的命令,此刻他聞聲又趕忙下令:「快,抓緊砍殺持旗幟者!」
時春等人在山坡上看到汗廷的好幾面旗幟倒撲,心下大定。她道:「現在可以動了。」
旗幟一倒,鳴鏑聲被壓,軍隊缺乏信號,更加難以在混亂中辨明方向、恢復陣勢。而這情景落在烏訥博羅特王眼中,更是讓他心都涼了半截。他急急下令:「後撤,後撤!」這就是要腳底抹油,留察哈爾部給他們斷後了。
察哈爾部和右翼對沖,本就失了先機,處於下風。冷不妨盟友撤了,空了更多的缺口出來,騎陣就成了一個篩子,任敵軍沖刷。這他媽還能怎麼打!圖魯又驚又怒:「叔王,你難道不顧及兄弟部落的情誼嗎?!」
烏訥博羅特王撒下兩滴鱷魚淚:「我正是顧及情誼,才要趕回去護持你的兄弟啊。」
與其在這裡陪他們兩敗俱傷,不如回去摘桃子。一個成年的汗王和一個尚在襁褓中的王子,輔佐誰登基還用說嗎?
戰爭與內政是緊密相連的。為何明廷人多勢眾,又勤修馬政,卻始終建不起一支可與草原匹敵的騎兵?若說打騎戰,漢人比遊牧民族天生差一些,是不能完全說通的。洪武爺調兵遣將,不也一樣將蒙古人趕出中原嗎?騎兵之弱,歸根結底是在內政。衛所軍人少軍餉,多私役,苦不堪言。即便中央有強令,他們也不願為這樣的王朝出生入死。怕死就不敢沖陣,不敢沖陣就只能任人宰割。
而這裡的情況也是如此,在成吉思汗之前,沒有任何一個部落聯盟能入主中原,就是因為鬆散的聯盟在戰場上各存私心,做不到眾志成城,自然難以攻城掠地。成吉思汗用曠古爍金的才能,完成了整個蒙古集權,可如今不肖的子孫卻中了漢人的詭計,導致蒙古重為部落聯盟所掣肘。
滿都海福晉不是不知道這一點,今天若是土默特部與察哈爾齊頭並進,左右翼之間必定是一場惡戰,勝負也是五五之數。只是,土默特和察哈爾分別在額爾多斯的東西兩側,難以在短時間內避開明廷的耳目集結。滿都海福晉也沒想到,這裡會有人出破釜沉舟的主意,而右翼被逼到極點,野心熾熱,甘願冒這樣的風險。這正是「置之死地而後生」。
這一下,這仗是徹底打不得了。圖魯身邊的將領都道:「大汗,快撤啊。」
嘎魯也護在他的身旁,這麼一會兒事情就變成了這樣,由不得他在沉浸在痛楚為難之中。他慌忙道:「大汗,打不得了!咱們先撤,等土默特和喀爾喀部的人脫了身,會來救援我們的!」
圖魯一驚,回過神來:「對啊,他們既然用馬,就表明沒有援軍。先撤!」
幸好汗王的九足白徽旗還在,軍令一層層地傳出去,察哈爾部的軍隊跟著科爾沁緊急撤退。只是,後方的右翼騎兵窮追不捨,而科爾沁的人又先走一步跑得賊快,察哈爾倒成了夾心餅乾,就像鬼屋中走在最後面的那一個人,時不時就要被鬼摸一下。
眾將叫苦不迭,好不容易碰到前頭的一個緩坡就道:「快上去,從這兒翻出去!」
察罕卻道:「等一等!他們是山坡上是埋伏的,這坡勢緩,林木卻深,可能有詐!快再跑一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