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為他在為天所棄後,終於被人所救贖,可誰知這只是李越的一場的騙局而已。他以為是在為韃靼帶來和平,實際卻是將整個汗廷帶進深淵。他以為是在奔向天穹,實際卻是在墜入,更深更深的地底。烏魯斯死了,嘎齊額吉為了報復,也是為了榨乾他的最後價值,想讓他殺了李越的同伴。他無能為力,於是他選擇替圖魯引開追兵。他想為圖魯而死,也算是贖了自己的罪孽。可沒想到到頭來,圖魯死了,他的頭顱懸掛在戰車上,而他自己卻還活著。他還活著做什麼?
槍炮聲越來越響,越來越近。而他身後的催促也越來越激烈,越來越急切。
「你到底是不是人啊,我們會這樣全都是被你害的!」
「大汗都是因為你死的!」
「還有濟農,也是被他騙到右翼害死的!」
「你他媽的,平時像炮仗一樣,到了關鍵時候,怎麼像啞巴一樣?」
「他的心肝都爛了,說不定他就等著這一天,等著看我們全部都死,好為他那個死額布報仇。」
「當時就應該把他和那個漢人狗一齊宰了,也不會有今天的事!」
嘎魯霍然轉過身,他們被他的目光嚇了一跳。他的妹妹色厲內荏道:「看什麼看,醜八怪,你要是真有良心,就去攔住他們!」
嘎魯緩緩綻開一個笑容,如清晨的陽光一樣澄澈,他道:「好。」
他頭也不回地沖了出去,衝出了騎兵陣,衝到了炮火前。有些士卒被嚇了一跳,他道:「快,保護……」
一旁的人斥道:「閉嘴,就讓他去,他去了才有用呢。」
火光在嘎魯眼中綻放。他的眼前突然浮現出無數個身影。那是他父親的身影。他穿著儒衫,正在對他笑。他在天上看著他,在樹梢看著他,在草叢中看著他,在河中看著他,在泥土上看著他。他突然感覺一陣眩暈,接著倒在了地上。戰車從他身上碾過,他緩緩閉上眼,就像沉入甜蜜的夢鄉,終於不會再痛了……
烏日夫禁不住尖叫:「諾顏!諾顏!你們為什麼要害他,為什麼要害他!他可是大哈敦的外孫……」
可他的聲音也很快被炮火聲掩蓋了。一眾將領他吵得心煩意亂,更無法忍在這個節骨眼上有人在這裡上躥下跳搗亂。嘎魯的兄弟率先拔刀斬下。烏日夫的整個胸膛被捅穿,他的叫聲一滯,他僵硬地扭過頭,背後那人啐道:「屁外孫,那就是個雜種!」
烏日夫的身體被一腳踢開,很快變得面目全非。嘎魯之死,只是讓這群人驚詫懊惱了一瞬。他們都沒想到,明軍竟然沒有半分猶豫,當眾殺死了這麼多俘虜,居然連嘎魯也殺了。這讓他們借俘虜,來削減炮火攻勢的計策落了個空。這些忠心耿耿的察哈爾騎兵唾罵道:「漢人狗真是比狼還兇殘無情!」他們在懊惱之餘,最終決心要以血肉之軀,來捍衛汗廷的安全。
楊一清眼睜睜看著,身中數槍的騎兵衝到他們的隊伍前,他們口鼻都沁出鮮血,身形搖搖晃晃,可仍高舉起鐵骨朵撲倒下來。有幾個人甚至像牛皮糖一樣粘在戰車之上,任由鐵彈將他們的身體穿成了篩子。明軍於是高舉起了大錘,先將他們的腦殼砸碎,再將他們雙手打得血肉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