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建國是指逢州破州、逢縣破縣,打下南京,重建新朝。至於扶賢,起義軍在攻破舞陽縣後,發現舞陽的牢獄中有一個僧侶,名叫德靜。德靜自稱是唐王之子,乃是唐王和宮女所生,義軍領袖因此將他留在營中,稱為新一代天命之主。不過,義軍也並非是百戰百勝,當這股義軍殺至兗州時,卻被莊王幼子歸善王朱當沍率眾以飛箭擊退。
一時之間,朱當沍勇武之名,傳遍朝野。不過隨之而來也有不少質疑之聲,那就是歸善王的護衛和兵刃是哪兒來得?他今天能率軍剿滅叛賊,明天是否也能率軍威脅朝廷呢?
這兩樁事,對朝局形成了極大的衝擊。這下是個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宗藩對中央的威脅。前有寧王起兵作亂,後有唐王之子被充作傀儡,再有歸善王私藏護衛兵器。
朱厚照在東暖閣中氣到渾身發抖:「這群混帳,這群蛀蟲,要不是他們貪得無厭,寸步不讓。事情也不至於鬧到這個地步,現下他們倒成了被扶的賢主了。還有那群愚民,真真是瞎了他們的狗眼!」
他將奏疏狠狠擲在地上。月池嘆道:「百姓愚妄,只知眼前之利,哪知背後的彎彎繞繞。您又何必同他們生氣呢?事到如今,還是快想法子為好。」
朱厚照怒道:「還需想什麼法子。那伙人既然自詡賢主,那就該拿出賢人的樣子來!」
宗藩的權柄在永樂、宣德兩朝,被一削再削,本以為已成被榮養的吉祥物,只是花錢而已,不會惹出大亂子,可現下看來,是連錢也不能多給了!
月池垂眸道:「萬歲聖明,如此,兵禍便須臾可解了。」
皇上的態度由曖昧不明轉為一邊倒。戶部尚書王瓊如服了仙藥一般,趁勢而起,他也拿祖訓來說事:「太祖爺大封宗藩,令世世皆食歲祿,不授職任事,親親之誼甚厚。可諸王待陛下,卻遠非如此。民禍愈烈,究竟是誰之禍?!」
兵部尚書劉大夏亦道:「幾股義軍來勢洶洶,不可輕忽,需得儘快安撫,給予安身立命之所。」
在這股強大的外部壓力之下,險些停滯的宗藩改革被急速提上日程。而月池也提出了自己的意見,是對王瓊之見補充和細化:一是令各地巡按御史嚴查藩王、官員侵占民田之事,及時退還流民,以平災殃。二是大削宗祿。親王宗祿改為二千石;郡王而下祿米中半支給;儀賓以下的宗室成員按有司事例執行;五服以外的遠親依照庶人事例,月領三石祿米。三是放鬆對宗藩的應試經商的管制。中尉以下的宗藩成員,應該自食其力;宗藩成員中有文武才能的人可以應試,按照宗親事例任職;來自將軍、中尉層級的宗女及宗婿,除給予婚資和冠服之外,令其自力更生,並且恢復徭役。【1】
與此同時,其他六部官員、詹事及都察院官員也紛紛上疏,對宗藩的歲祿、婚娶、犯罪之事提出了對策建議。內閣見狀果斷奏請:「何不修成條例,以成定法。」
這是要一下落實了。這正合朱厚照的心意,當日就御筆批覆。月池聞訊,心中既有欣喜,又有擔憂。喜得是要是真能出台一部《宗藩條例》,自然是萬民之福,憂得是要定法典,非一朝一夕之功,可民禍卻是不能再拖下去了。她心念一動,打算差人去恐嚇唐王,畢竟那個即將被扶立的新主,可是他的兒子。
唐王爺已經寢食難安許久了。他算是宗室中難得的正派之人,篤行博學、喜好書畫,興辦學校,還資助貧困的學子。他那些為非作歹的親戚屁事沒有,可偏偏他遭了這種飛來橫禍。他都不知道是哪兒冒出這麼大一個兒子,但為了一家老小的安危,他還是派了一個使者來到叛軍中,鄭重說明德靜和尚不是他的種,和皇室、和他沒有一毛錢的關係。但實際上,叛軍就是需要一個象徵而已,德靜是真是假無所謂,能起到吉祥物的作用就行了。
正所謂是造謠一張嘴,闢謠跑斷腿,唐王四處聲明,最後還是徒勞無用。正當他焦慮不安時,忽聽王府長史來報,有京都的客人至了。
唐王一凜,忙迎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