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看向三法司官員:「卿等以為如何?」
閔珪、周東和張縉面面相覷,半晌齊齊拱手道:「此案的確是臣等裁決有誤……」
居然就這麼認了,這還真是活久見。朱厚照驚詫之餘,又覺這是情理之中。這三個人都是科舉出身的儒臣,既然認可對方說得在理,就不會死鴨子嘴硬。
朱厚照朗聲道:「既如此,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念他年事已高,又遭牢獄之災,如再受杖刑,只怕性命難保。就讓他去職回鄉吧。」
月池這才長舒一口氣,她站回隊列之中。一眾上司輪流拍她的肩膀表示讚許。月池皆含笑拱手致意。
劉瑾立在朱厚照身側,看著她春風得意的樣子,暗自咋舌:「這書算是被他讀明白了,三法司板上釘釘的死罪,都能被他硬生生翻過來。」
廷議結束後,朱厚照召見月池。他似笑非笑道:「難怪前兒是一刻都不肯多留,原來是胸有成竹。」
月池笑道:「這就叫『書中自有黃金屋,不必神前求垂顧。』」
朱厚照一愣,他拍了她一下:「你還真是敢說啊。」
月池笑道:「是臣失言,是臣失言,這分明是『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刑律本不是我所長,單靠我自個兒,怎麼可能在一天之內翻出這麼多東西。」
朱厚照道:「看來還是鴻慶樓的那頓酒,起了大用。」
月池的眉心一跳,她不動聲色道:「是啊。我將他們分為了兩組,一組替馬中錫想免罪的理由,另一組則想他合該處死的罪狀。兩組之人,只能說觀點,不能出言駁斥。到觀點匯聚得差不多之後,我再讓他們互相辯駁。能立得住的,全部留下,立不住的,悉數刪去。這般大浪淘沙,我們再一起討論深化,這才成了今日朝堂上的風光。」
朱厚照難掩訝異地看向她:「你用人,果然是有一套。」
月池道:「臣此言不是為邀功,而是這次科舉之後,您對翰林院的用法,是否也該改一改了?」
朱厚照道:「你說得是。不能讓他們抱著書死讀,理不辯不明。」
月池嘆道:「正是。不過,您也別對此法存太大的期望,這世上的確有些糊塗之輩,根本轉不過彎來。」
朱厚照眼中精光一閃,他看向月池:「怎麼,李侍郎是想親自去選些聰明人回來了?」
月池垂眸道:「自臣進宮當了您的伴讀,回鄉的日子就寥寥無幾。師父一家遭了大難,臣也沒回去看看,心中實在是不安……」
朱厚照道:「以你的身份,回蘇州去主持鄉試,豈非是大材小用。怎麼著也該當一個會試主考才是。」
月池道:「臣學識淺薄,萬不敢做此想。」
朱厚照斜睨了她一眼,他道:「是真不敢,還是假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