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的語聲中帶著怨氣:「不過是個心狠手辣,兇殘歹毒的婦人罷了。」
月池嘆道:「是啊,可這麼一個殺伐果斷的女子,在得知我將她的部族害得分崩離析後,卻仍沒有殺我,還願意和我結盟。您不覺得,太奇怪了嗎?」
朱厚照一愣,他心中突然有了不祥的預感。他猛地抽回手,抬起了月池的頭:「她對你做什麼了?」
月池望著他,擠出一絲苦笑:「沒有絕對的把柄,握在她的手心,她又怎麼會放心。往日,我都會擦一些螺黛,時不時還會粘一點鬍鬚,可今天,我特地什麼都做了……您看看,您低頭看看。」
朱厚照只覺渾身的鮮血都向太陽穴涌去,他凝視她的下頜,那裡竟是光潔一片,沒有半點胡茬。這不像一個男人的下巴,簡直就像一個太……他一震,不敢置信地看向月池。
月池深吸一口氣:「她敢賭,是因為知道,我這輩子就只有巴爾斯這一個兒子了。我不想斷子絕孫,就要維繫她孩子的統治。這才是,我們最終的交易。」
朱厚照對此卻是回以一聲嗤笑:「你以為朕會信你的鬼話。為了保住你那兩個女人,你還是真是無所不用其極。是擦了粉吧?」
他使勁在她的下巴擦了許多次,可卻什麼都擦不下來。他的手中,依然只有冷汗。他怔怔望著她通紅的下巴,突然倒退一步。月池見狀緩緩起身,她嘆道:「我知道,我騙了您太多次。您又素來多疑,如不讓您親自驗過,您是不會放心的。」
她又端起了一碗酒,這次依然是一飲而盡。她狠狠將酒碗摜在地上,下一秒就脫下了外袍,解開了腰帶。
朱厚照如遭雷擊,他的身子站得筆直,面色卻是蒼白得可怕。他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她,脫下外褲,夾褲,接著來到了裡衣。她的面色灰敗,身形佝僂,似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氣,可饒是如此,她卻仍然哆嗦著,要將褲子褪下來。
月池此時已然緊張到了極點,難不成她賭錯了,不,這不可能。她心知,此時猶豫不得,索性心一橫,就要立刻把褲子扯下來。就在這千鈞一髮之時,她等的那個人,到底還是一個箭步衝上前來。他抓住她的手,哽咽道:「別脫了,別脫了……」
月池扯了扯嘴角,勉強一笑:「哭什麼,從今以後,您就再也不必為誰上誰下煩憂了。」
朱厚照忽然噤聲,他仰頭看向她,她的雙眼閃爍著異樣的神采,冷冷的話鋒,仿佛要將他的五臟六腑都刺穿。可她仍嫌不足,她道:「也不必擔心,會有女人和孩子,來分走我的關注了。」
她緩緩笑開,淚水卻汩汩而下:「我都已經不算個男人了……她們跟著我,也不過是白受罪罷了……」
第314章 相思相望不相親
它是庶民之刀,不是天子之劍。
月池只是掉了幾滴鱷魚的眼淚, 可朱厚照卻已是淚如泉湧。
他上次哭成這樣時,還是在孝宗皇帝的靈前。月池還記得,當她翻窗入殿時, 他也是這樣, 渾身無力伏在地上,泣不成聲。事隔多年, 她沒想到,他的第二次崩潰,竟會是在此時。
不過,還是有一些不一樣了。他再也沒有大哭大嚷,極度的痛苦不僅奪走了他的情緒, 也奪走了他的聲音。他只是靠在她的頸窩,一言不發, 晶瑩滾圓的眼淚,無聲無息地從眼睛中流出來,順著她的脖頸慢慢淌下去,濕透了她的衣裳,仿佛也想穿過軀殼,浸潤她的鐵石心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