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彩所說的話,終於變成了現實。——「您之憂危,若蹈虎尾,涉於春冰。」
而她在真的去做時,卻發現,她遠不能甘心做到「卑身奉上,敬獻終身」。
她始終都在動搖,他要得實在太多了,她根本給不了。而她亦實在太傲慢了,她篤定,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朱厚照不會因此棄置她。她這才抱著她的自尊,跌跌撞撞走了這麼遠。
終於,事情到了無可挽回的地步,她固執地鑄起堡壘,將他堵在城牆外,她快把他逼瘋了。而他這樣的一個人,一旦瘋起來,誰也攔不住。
月池看向貞筠,她突然問道:「如果我告訴他……」
她話音未落,貞筠就打斷道:「絕對不行!你是瘋了嗎?你就不怕他……」
她生生將後面的話咽了下去,死死揪住月池。月池卻:「我當然怕。」
可她更怕某一天在禁宮中,被不認識的大夫,按著診脈,隨後事態一發不可收拾,再也無法控制。
說來,這兩招都是臭棋,可如何破這個局,她卻沒有半點頭緒。
她又一次翻開了元初農學家所撰寫的《農書》,上面清清楚楚地記載,早在宋時就出現了水轉大紡車,晝夜就能紡績百斤。任何一個受過九年義務教育的人應該都有印象,第一次工業革命最早出現在紡織業,直到十八世紀,英國才出現了水力織布機……華夏明明領先了四百多年,可這樣高效的機器,這樣先進的技術,卻沒有激起一點兒水花,百姓仍用著小紡車,過著自給自足的生活。這難道是中華人士天性愚昧,不知善用技術的緣故嗎?
月池苦笑一聲,掩卷不語。
平虜伯府中,江彬一個頭兩個大:「錦衣衛和三法司都是吃白飯的不成!人沒了,文書也找不到。那我折騰這一遭做什麼,給人家當笑柄看啊。」
劉暉支支吾吾道:「至少,表明了您的決心吶。這外頭的人,對您看法多好。」
江彬道:「看法好有個屁用。這到頭來,什麼人都沒抓出來。這臉都丟盡了。」
許泰卻道:「江哥,依我看,卻不必如此懊惱。丟臉不可怕,最重要的是,丟臉的不止咱們。」
癭永一愣:「還有誰,錦衣衛?三法司?李越?」
江彬一愣,他突然福至心靈:「還有皇上,他們是在把皇上的臉往地上踩。」想想看,天子震怒,派親衛去查探,居然查了一個寂寞,這不是在說,強龍難壓地頭蛇嗎?
英國公張懋也在家中嘆道:「蠢貨啊。哪怕丟出幾家替罪羊來,也要好一些。如今鬧成這樣,這不是在打皇上的臉嗎?這下只怕要出大亂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