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筠從未見過月池如此心神動盪的模樣。她的臉上,已然蒼白得全無一點血色,一動不動地坐在案前,仿佛成了一尊石像。她亦跟著心神不寧起來,可嘴上仍道:「這些人定是考不上,所以才狗急跳牆,更有可能,是反對你的官員,故意做出這等事來!這麼拙劣的伎倆,何須放在心上。」
她還以為月池是因死人而心生歉疚和擔憂。月池報以一聲苦笑,她的臉上浮現一層淡淡的悲哀:「貞筠,我覺得要藏不住了。」
貞筠初時不解她的意思,待明白後卻是大吃一驚,她道:「你怎麼說出這樣的話來!」
月池悽然而笑:「這個死了的江南士子,不是別人,正是我同父異母的哥哥。」
貞筠倒吸一口冷氣,她早已不是當年那個慌腳雞:「怕什麼,他都已經死了,還能來這裡指認你不成。」
月池道:「他是已經死了,可有人還活著。」
這又是一個兩難之局,如不保住舒芬的性命,李夢陽首當其衝要吃瓜落,科舉改制亦極有可能在眾口鑠金中化為烏有,可如果留下舒芬,將他提來京師查明真相,那麼就等於在她的身邊埋下一個定時炸彈,隨時都有引爆的風險。
月池前去探望李東陽,這位睿智的長者,早已因來勢洶洶的病情而形容憔悴。見到月池來,他的皺紋舒展開來,露出一個笑容:「含章來了。」
月池見他骨瘦如柴的模樣,卻是眼窩一酸。李東陽卻道:「哭什麼,人生七十古來稀啊。」
他真的是操勞太久了。他是四朝元老,天順八年時就入朝,弘治年間入內閣,之後又擔任內閣首輔。朱厚照早年任意妄為,他一邊操心國政,一邊盡心調節君臣關係。
後來,朱厚照親征韃靼時,他幾乎是整夜整夜地睡不著覺,即便睡著了,晚上也老做些怪夢,不是夢到怒氣沖沖的憲宗爺,就是看到長吁短嘆的孝宗爺。
待到寧王起兵作亂,流民四處為禍時,他更是殫精竭慮。朝內朝外,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身上。在那時,他就是大明王朝的頂樑柱。他是真正為了這天下把心都操碎了的人。這些年來,大病小病不斷,就連陪朱厚照參加一次大閱,都能讓他纏綿病榻許久,這次終於到了病來如山,難以降伏的時候。
可即便到了此刻,他還在為月池而擔憂。
第320章 揭地風聲幫迅雷
可朕已經沒有陪你粉墨登場的興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