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信亦萬分不解:「小的剛剛表明了身份,她們驗明正身後,就把東西給了小的了。噢,不過方女史還讓小的給您捎一句話。」
谷大用問道:「是什麼話?」
親信一字字道:「雁寄鴻書豈獨君。」
蘇武出使匈奴,遭匈奴人扣押十九年,言說直到公羊生子,方可放他歸國。後來,漢元帝繼位,想將蘇武救回。匈奴便謊稱蘇武已死。漢使便心生一計,言說天子在上林狩獵,射下一隻大雁來,雁足上正繫著蘇武的信。匈奴人啞口無言,這才將蘇武要了回來。這裡用此典,表明李越不僅給他們傳了消息,居然還能信捎到後宮去。
張永驚詫之餘,又覺匪夷所思,他的手是怎麼伸到那麼長的?不過,這也不是糾結這個時候,能師出有名就好,不然他拿什麼理由去調人,在宮內抓一個伯爺呢。
弘德殿內,醫婦談瑾德正在用火焰替銀針消毒,為著這一次重要的施針,她已經反覆翻閱典籍,做足了準備功夫,然而,她一回頭後瞧見月池後,發現自己最該做,原來是心理準備。她是打破頭都想不到,自己一個小小的女官,竟能被捲入到這樣大的事件中。
明代女官的官制為六局一司,六局分別為尚宮、尚儀、尚服、尚食、尚寢、尚功,一司為宮正司。其中尚食局下又分為四司,即為司膳、司醞、司藥、司饎。其中的司藥女官,在洪武年間專掌御用醫方藥物之事。到了永樂後,宦官權力膨脹,司藥的大部分職權為宦官所侵奪。但自夏皇后執掌六宮後,又在民間和宮內選賢舉能,女官的權力又得到了提升。談瑾德正是在這時,得到了擢升,成為了獨掌一司的司藥。
由於明代男女大防頗嚴,貴婦千金礙於禮教,在遇到婦科症狀時,不願叫男大夫診治,即便叫了男大夫來,她們也往往對自己的病情羞於啟齒。這自然會引起病情延誤,以至於害了自己的性命。這時,醫婦就應運而生。尋常大戶人家都會養上幾個醫婦。宮中就更不例外了。醫婦往往擔任著貼身護理和向太醫轉達病情的兩項責任。
談瑾德在伺候張太后坐了三次月子後,就再無什麼大的用武之地。直到夏皇后入宮,她才有了擢升之機。生活終於不再是一潭死水,她卻有些找不到自己人生的方向。好在皇后恩典,允宮女來尚食局看病,才讓她又重新忙碌起來。她的想法很樸實,多收幾個徒弟,能多救一個就救一個。大家都是苦命人,要是連自己人都不互相援手,又還能指望誰呢?
她的日子本該就這麼平平淡淡地過去,誰知在一天夜裡,她會被幾個東廠番役強行拖起來,用刀指著她的脖子問她,能不能治下紅之症。
面對這樣情況,她除了點頭也別無它法。然後,她就被帶進了乾清宮的偏殿,見到了她滿頭大汗的老搭檔——王濟仁。王太醫已是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他道:「怎麼辦,我給了她服了止血的湯藥,可一點兒用都不起。我又不能替她扎針!按脈象,她應只是受了寒,導致癸水增多而已啊,怎麼會到了這個地步。你、你快去看看,快去看看啊!」
談瑾德就這樣被推進了帳中,映入眼帘的是一張蒼白美麗的面容和浸透被褥的刺目鮮血。她終於明白,王濟仁所述這個地步是什麼意思,這個出血量委實超乎尋常了。她在把脈之後,亦察覺不出確切的病灶所在,當機立斷決心寬衣察看。
兩個宮人一個幫她攙起病人,一個和她一起想脫下衣物。誰知,剛碰到她,病人就睜開了雙眼,這雙眼睛亮得瘮人,只說了一句話:「誰是醫婦。」
談瑾德道:「回您的話,正是奴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