獄典和獄卒早就到了,戰戰兢兢地走上堂來。周東將桌子拍得震山響,不斷詢問月池是否有行不當之舉。可面對這樣的威逼利誘,他們二人卻仍堅持實話實說,李尚書只是和國舅們說了一會兒話,說完就走了,沒有上刑,也沒有干其他的事。而在問及談話內容時,這些獄中人有的說李越在和國舅們回憶皇爺孩提時的舊事,有的乾脆直接說聽不清楚。小人物亦有趨利避害之心,李越官位最高,聖眷最濃,如真胡亂攀咬,不就只有死路一條。神仙打架,他們這些小鬼能不摻和進去,就肯定要遠遠避開。
月池攤手道:「如此,可證明我的清白了吧。」
周東不忿道:「可你具體說什麼,還未可知。不定就是你的言辭惹得禍。」
月池放聲大笑,好像一輩子都沒聽過這麼好笑的事。她道:「看來,我在您眼中,真堪比蘇秦張儀,單靠利舌就能殺人吶。」
周東充血的雙眼死死盯著月池:「你靠利舌殺得人還少嗎!」
他霍然起身,向外奔去:「我們問不出沒關係,等這事鬧到朝堂之上,自有大批人來幫你查清真相。」
他逃也似得向外奔去,就如背後有洪水猛獸追趕一般。月池含笑望著他的背影,這樣一副俊秀的面容,落在張鸞眼中卻如鬼魅。
他悄悄咽了口唾沫,然而還不待他回過神,門外忽然傳來了一聲巨響。周東四腳朝天地摔倒在地。月池道:「還不快把他扶起來。」
周東就這麼硬生生地被拖了回來。他的雙腿摔得發麻,頭頂的烏紗帽都掉落在地上。月池施施然起身,她親自替他拍了拍身上的塵土,還將官帽替他戴了頭頂。這樣一雙手白淨修長,可落在周東身上時,他卻覺仿佛是有毒蛇爬過。
他的舌根漸漸發麻,再也沒有適才的大呼小叫。他就像一個掉進冰窟窿的旅人,被無處不在的寒意,逼得面色青白,奄奄一息。
月池道:「哎呀,您看看您,這麼心急幹什麼,跌了這麼大一個跟頭。」
她眉眼帶笑道:「您也是朝中的老人了,我豈會不知道您的性子。您什麼都好,就是膽小了點,碰到一點兒事,就想著先把自己摘出去。這不是大錯,要是能好好活著,誰會想死呢?你們說,是不是。」
堂中所有人都眼觀鼻、鼻觀心,大氣不敢出。月池道:「可您要摘,也不能拿刀對自己人啊。」
她指了指周東和張縉,一字一頓道:「你還知道,我們叫什麼嗎?我們叫三法司。人是在哪兒出得岔子,是在都察院監。是誰一直在往牢里送錦衣華服,珍饈佳肴,看顧兩位貴人,是你周東啊。」
月池一下一下替他整理領口:「你想跑,跑得脫嗎?」
周東已是面色如土,他的瞳孔放大,仿佛下一刻就要厥過去:「你這是胡亂攀咬……」
月池又是一笑:「查案嘛,就是要大膽假設,小心驗證。您適才說了您的猜想,結果驗證失敗了。我也來說說我的。」
她道:「依我看,可憐兩個國舅,只是被當槍使了。幕後之人,看起來是想害國舅,實際是想害的另有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