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此,他又話鋒一轉:「不過你不必擔心,有皇爺在,必不會叫你走到那一步。」
月池啞然一笑,他沒說朱厚照會無條件地庇佑她,而是說他不會讓她走到那一步。朱厚照的確不會,畢竟她要越軌的路,都遭他堵死了。可以預料,未來和她在內閣共事之人,必定都是老成持重之輩,最好還是曾在東宮侍讀之人。有師生之名相壓,她總不能一手遮天。月池不得不承認,於公於私,這都是一個明智的選擇,
張文冕道:「為政不難,不得罪於巨室。如非要得罪巨室,那就只能再造新的巨室。」
月池長嘆一聲:「談何容易。」
劉瑾道:「嘿,何苦呢。差人往徽州府走一遭,抗倭的軍費不就有了。」
這是劉瑾干慣的勾當了,當時為修貢院,就是他從商人手中狠狠敲了一筆。
月池的眸色沉沉:「這是下策。靠抄家來補虧空的辦法,不能長久用下去了。更何況,你不是問倭寇為何難平嗎?」
劉瑾悚然一驚:「難道還有這些商人的事?」
月池搖頭:「目前還不確定,但是能到這個地步,絕不只是軍費不夠的原因了。王先生和時春,皆是善於陽謀,卻拙於詭道。縱觀我周邊的人,我也只能找你來商量。」
劉瑾的嘴角抽了抽,這是什麼屁話,感情就他喜歡玩陰謀詭計的了。月池含笑道:「你也別惱,宦官聲名在外,可不是我的功勞。還有什麼餌,能比一個新的市舶司主事太監更香呢?」
劉瑾一窒,這是要他差人去打入敵人內部,找出根由所在了。皇爺既把主持通商的權力許給了他,他要是在這會兒退縮不幹了,也實在說不過去。可要是答應的太容易,豈非讓李越覺得他太好使喚了。
他想到此,打算繼續找她要點好處。而李越卻似讀出他心中所想一般:「莫把我想得太壞了,難道我在你心裡,就是個鐵公雞不成。」
老劉:「……」你難道不是?
她拈起一塊芸豆卷,微蹙著眉頭用罷方道:「你看看你,華發叢生,喜這些甜爛之食。老劉,你早就不年輕了,難道不想著為同族和底下人考慮考慮。你如今在這個位置上,他們是仰仗著你威風八面,可你走了之後,他們又該如何自處?你總當為他們的將來鋪路。」
劉瑾打了個激靈。月池繼續道:「你的乾兒子和干孫子,不知傳到幾代。可其中哪些才幹出眾,哪些心性純良,不是光看他們在你面前如何賣好能瞧出來的。你殫精竭慮一輩子,才為宦官探索出了一條做人的路,總不想這路隨著你兩腿一蹬就絕了吧。還有什麼,比這通商厚利更能考驗人性?是賢是愚,是善是惡,這一試不就出來了。」
不得不說,這話是真真說進了劉瑾的心坎里。不過,他對此事也早有自己的算盤。他目不轉睛地望著月池:「皇爺準備依照祖訓,在宗室內挑選孩子,帶入宮中教養,這事你知情嗎?」
月池一震,她兩眼緊緊地盯著劉瑾,只見他嘿嘿一笑:「遣去底下歷練歷練當然最好。可將來的事,不也得要那孩子說了才算。」
出乎劉瑾意料的是,月池很快就鎮定了下來,她道:「可到底要哪個孩子,卻是我說了算。」
這下輪到劉瑾心頭震盪了,他徐徐道:「有您這句話,我還有什麼不放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