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李越在宣府的死訊傳來,皇爺再次重整朝堂後,他覺得時候差不多到了。幾方相鬥,已然分出勝負。這世上豈會有第二個李越,敢去攪弄風雲呢?他北上順天,正式復官,還是繼續在翰林院任職。
後來,他眼看朱厚照越來越重視實務,多次提出希望將翰林學士下放,便順勢離開了翰林院,托關係去了工部任職,原因無他,工部右侍郎張遇是他的座師。在科舉制下,師生之間的關係較為密切,而他的座師官職還不低,這樣的大腿就在眼前,此時不抱,更待何時。
他在工部倒也幹得兢兢業業,三年的考評都是甲等。他本來盼著慢慢積累資歷,再對皇爺投其所好,博一個富貴功業,可冷不妨李越又活了。李越一活,皇上的心也跟著活絡,先是御駕親征北伐,後又是大力推行新政。
嚴嵩沒曾想,自己千躲萬躲,最後還是回到了風口浪尖中。他已經退官了一次,叫家人同他過了好幾年的清貧生活,不可能再辭官回去了。而此時的局面,比退官前還要糟糕。他私心以為,李越經這多年磨礪,早已今非昔比,這次龍虎相鬥,更有可能占上風。可他的座師兼靠山張遇,卻十分反感李越那一套。張遇雖不敢直接和李越對上,可背地裡絆子卻沒少使。
嚴嵩既然託庇於張遇,自然不能背著他去和李越交往,可要他聽張遇的話,也去想法子給李越添堵,他也覺為難。他又不是吃錯了藥,幹嘛要去和李越結仇呢?他只能繼續做著夾心餅乾,期盼著這次大戰的結束。
直到今年,他才看到了曙光。李越一躍為刑部尚書,借著人事任免大權,處於絕對的上峰。他的座師張遇,以及一種心有不忿的同僚,這下是甘拜下風,再也不敢吭聲。張遇甚至還想,讓嚴嵩借這麼一層同科的關係,去和李越套套近乎。
嚴嵩心道他是急糊塗了,李越的家門,如今是門庭若市,他這樣的上去,只怕連號都排不上,還不如曲線救國。
他選擇和謝丕多多交往,剛開始是偶遇談論詩文,後來又是回顧當年,感慨萬千,接下來再談論政事表達觀點。這麼幾番下來,謝丕對他的印象倒是提升得較高。
所以,在月池提出希望吏部派人去巡視海道兼理倉糧時,謝丕也將他列入到了推薦名單內。梁儲在見過他之後,直接一錘定音,敲定了他去。謝丕倒是十分詫異:「沒曾想到,您居然這般看中
惟中。」惟中是嚴嵩的字。
梁儲一哂:「人在張遇手下,還能幾方都不得罪,轉頭來還能一下就搭上你。前些年不聲不響,在老夫面前,一開口卻是動中肯綮。這是個難得的聰明人,最適合去干李含章交辦的緊要事。人家是有事弟子服其勞,老夫倒好,竟是反過來了。」
謝丕不免發笑:「含章也是為國著想。您老最是高風亮節,又何必同他計較呢?」
梁儲哼哼幾聲,又問道:「他近日,又忙什麼去了?」
謝丕面上的笑意稍淡,他道:「聽說是因著他的岳母不好了,含章欲送嫂夫人歸鄉呢。」
李宅之中,好不容易回家的貞筠已是怒火中燒。她道:「我告訴你,我哪兒都不去,我哪兒都不去!」
月池默默地看著她,久久沒有言語。大福被貞筠的動靜嚇了一跳,月池忙把它抱起來。它蜷縮在她的懷裡,睜著水汪汪的眼睛,看著貞筠。貞筠被這兩雙同樣明亮的眼睛,看得心頭一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