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丕的嘴唇微動,他指著壺道:「他們,也習回回食?」
月池道:「你說,要是外來的和尚助百姓打跑敵人,開關納財,而我們自己的和尚反而固執己見,任由東南之亂蔓延下去。老百姓會覺得 ,哪家更會念經呢?」
謝丕一時冷汗直流:「含章,你不能任由事態這樣下去!這會引起大亂子的!」
月池道:「所以,我才來找你。」
這好似一盆冷水澆下,謝丕陡然冷靜下來,他難掩複雜地看向她:「你在詐我,你希望我們謝家,去替你鎮壓江南官場。」
月池苦笑著搖頭:「江南官場,早就不是你們一家可控的了。即便謝閣老寧願自絕基業,也要堅持閉關,這也只不過能穩一時而已。到了年底,那些盼著拿到獎金的官員,會將你父親拉下馬來。除非你們能點石成金,否則中央與地方的這場廝殺,在所難免。屆時,亂象四起,難保不會有人渾水摸魚,出現我所說的那種情形,也不是不可能。」
謝丕的面色鐵青:「你早就知道代價,卻仍選擇一手促成。你可還記得,你也是讀聖賢書的讀書人!」
月池淡淡道:「代價是必須的,至少如今是可控的。正因我也是讀書人,所以才明白,聖賢之言不是教條,不是一成不變的規訓,而是能夠適應環境變化,能夠發展煥發出生機的。」
她道:「應該不止我一個人覺得,八股文章,害人不淺吧。」
謝丕喃喃道:「你還是沒有死心。」
月池拍了拍他的肩膀:「只要時人不再固執己見,我們的聖賢之道、端木遺風,比這些又何止好上百倍千倍?」
「別再拘束於眼前的蠅營狗苟了,為往聖續絕學,為萬世開太平,才是讀書人真正的本分啊。」
謝丕一震,他的眼中冒出火光,可又轉瞬一逝:「可這,談何容易。單憑我們……」
月池一笑:「誰說只有我們,王先生極重教化,如今僅廣東一省的書院就有七十二所,大家各抒己見,思考儒學將來的出路,其中不乏有真知灼見。」
謝丕倒吸一口冷氣,不聲不響就能建下這麼多書院。他沉默良久,方道:「那你,究竟想讓我去做什麼呢?」
月池道:「謝家子嗣中屬你官職最高,文名最盛,有些事只能由你去動手。一是和王氏子一道,差人去約束族人,抽身亂局,謝先生、王先生俱是我的師長,我實不忍看他們晚節不保。」
謝丕漸漸放下戒心:「這個不必你說,我也會即刻派人去的。」
月池道:「二是拙荊的事。」
謝丕的心頭掀起波濤,面上卻不動聲色:「弟妹,是怎麼了?」
月池嘆道:「此次的風波,她也是站在風口浪尖。她受了很大的打擊,一時纏綿病榻不起,我不好叫她長途跋涉,可放任她留在江南,我又實在放心不下。」
她自己是鞭長莫及,朱厚照的人倒是多,可誰敢把寶都押在他們身上。
謝丕的神色,也逐漸凝重起來,他緊緊攥著手,可到底什麼都沒說出來。
月池道:「所以,我想托你幫忙。謝氏簪纓世族,如能借貴寶地將養,必比外頭要安穩得多。」
謝丕一驚:「你想讓她去我家的祖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