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貞筠便又一次坐上馬車。她掀開車簾回望,時春的身影,在漫天煙塵中慢慢縮小、模糊,直至化作一個小點。她再也沒有像京郊分別時那樣,流著淚訴說著希望。她突然意識到,這一去千里萬里,或許她們三個永遠都不會有重聚的希望。只是一想,她就心如刀絞。她明明不想哭,可眼淚仍不爭氣地落下。隨行的護衛隊對她言聽計從,謝丕雖對她避而不見,但也時時遣人來慰問。可她需要的,從來就不是一隊人馬,一把保護傘。望著車外越來越陌生的風景,貞筠不由問自己,難道只有這一條路可走嗎?難道漂泊在外的旅人就找不到半點救贖的期盼嗎?
不,她不甘心,她寧死也不甘心!她再次掀開車簾,故鄉正在遠去。留在東南,還有掙扎求生的可能,可要是一走了之,就再也沒有盼頭了。
車隊被驟然叫停,謝丕聞訊一驚,他道:「怎麼了?」
貞筠的護衛面露難色:「還請您移步,我家夫人想與您面談。」
時春和謝丕其實都早有預料,貞筠不可能老老實實地離開。讓謝丕吃驚的是,她的後悔竟來得如此之快。他們選擇在一家客棧落腳懇談。謝丕終於又見到她了,可此時的她,眉目間卻籠罩了焦急憂鬱之色,再無過去的神采飛揚。
她性情直率,在信任的人面前,只會更加坦白。他們剛剛落座,連茶點都沒上,她就直截了當道:「我不去四川了。」
謝丕暗嘆一聲,他依然溫和:「我能問問原因嗎?」
貞筠道:「我不能再忍受離別了。」
她的眼圈有些發紅,謝丕心中生出同情,卻不得不戳破她的妄念:「可你留在這裡,面臨的依然是別離。」
她短時間內不可能見到含章。在明面上,李越之妻已經重病纏身,命懸一線。她這樣活蹦亂跳地回去,還未靠近京都,就會被當作冒充者下獄。至於時春,若非她出征在即,又豈會急急忙忙地把貞筠送走。
貞筠固執得像個孩子:「那我也可以在這裡等她們。」
謝丕道:「你在四川,一樣能等他們。」
貞筠一愣:「這不一樣!」
謝丕道:「哪裡不一樣?不一樣的是,你在這裡,囿於障礙重重,只能空等。在四川,你卻能做更多有意義的事。」
貞筠怔住了,只聽他道:「世上多得是痴心女子,所謂『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聽起來很是動人,可在下不才,卻覺這並非是第一等深情。兩情相悅,既是佳話,既比金堅,那麼帶來的不該只有自毀。情誼當使人更堅毅,而非更軟弱。」
貞筠心口發澀,他的聲音既輕且緩,卻直擊人心:「你捫心自問,含章和時將軍眼看你如此,是欣喜更多,還是擔憂更濃?」
第406章 與君相逢知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