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宴長嘆一口氣:「因為你已經化形成了人,就必須遵守人類世界的規矩,這就是你化形的代價。」
月鎏金更不理解了,甚至有些惱怒:「可是我為什麼一定要付出代價呢?我生來就是低等物種,生來就遭遇了歧視與不公,好不容易化形成人了,卻還要付出代價,憑什麼呢?」
宸宴很想回一句:「就憑你不是這個世界的主宰,所以你必須遵守這個世界的規矩。」但轉念又一想,即便他真的對她說了這句話,她似乎也不會認可,因為她只化得了人形,卻始終沒能修得一顆人心,思考方式一直遵循著獸類的野蠻原則,只知殺戮與奪搶,根本不懂得何為善惡慈悲,甚至不懂得虛與委蛇,說話做事皆是直來直往的,哪怕是有些小心思,但也不多,全用在和他耍無賴上了。
宸宴索性放棄了這個暫時無法談論出結果的話題,重啟了一個新話題:「你還想去凡界玩嗎?」
一身紅衣服都穿上了,那還能不想麼?
就連頭繩都用的都是金紅色。
但是月鎏金並不想直接承認自己的想法,好像自己被宸宴拿捏了一樣,肚子裡那點兒為數不多的小心思再度活絡了起來:「我也沒有很想去玩,是你昨天說得要帶我去玩的。」
「……」
行,和你無關,是我強迫你去玩的。
宸宴無奈地笑了一下,身姿優雅地從那塊高大的石頭上跳了下來,雙腳落地的同時,身上穿著的那套寬鬆白衣在頃刻間變成了那一襲月鎏金相當熟悉的黑色束腰勁裝。
他修長筆直的小腿上,還套著一雙黑色長靴。披肩的長髮也換成了高高豎起的利索髮髻。瀟灑閒逸的模樣不復,取而代之的是獨絕凌厲之氣。
月鎏金卻微微皺起了眉頭,不理解地問:「人家過年,你為什麼要穿得跟去殺人一樣?」
宸宴神不改色地回答:「這樣行動利索一些。」
月鎏金撇了撇嘴,又朝著山前的東宮遺址看了一眼,牙尖齒利地說:「你就是怨恨凡人罷了,你覺得他們沒良心,九重神族才泯滅了不到百年,他們就開始信奉天庭假造的新神了。你也沒那麼大度,更沒那麼慈悲為懷,你就是假好心,假清高。」
宸宴的眉宇始終是淡漠清冷的,薄唇卻微微的抿緊了,修長白皙的雙手也克制不住地攥成了拳。
君父曾教導過他,九重神族應當以守護蒼生為己任,萬不可將自己的愛恨嗔痴凌駕於蒼生之上。但是,他總是克制不住自己的愛恨嗔痴。
他克制不住的怨恨天道,怨恨善變的蒼生。
神族為了守護蒼生而創修羅界,引來了滅族之罰,蒼生卻如此善忘、多變,不足百年,便已將九重神族拋卻倒了九霄雲外,轉而供奉起了假造的新神。
所以,他總是替九重神族感到不值,替自己亡故的親族們感到不值,無法自控地埋怨起了凡界蒼生。如若對他們棄之不理,神族也不會泯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