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陛下主僕多年,你若是......」
「父親,不必了。」宋廷翊打斷了宋昌的話,他往日銳利的眉眼好似多了一層鈍角,看著沉穩了許多。「兒子已經想好了。既做了決定便不會反悔。」
罷了罷了,是他宋家沒這個福氣。
宋昌長嘆了一聲,「既如此,我明日便上奏陛下,請旨回鄉。」
宋廷翊沉默著點點頭,叫人推他回屋。
回到房間,宋廷翊叫伺候的人都下去,他自顧自的推著輪椅來到窗戶邊上。
那一輪明月高高的懸掛著。他的思緒卻好似回到了當年他在代國從軍前的夜晚。他不禁在想那天晚上劉嫖知道他要走的時候心裡在想什麼。好似從那天起,他們兩個人的命運便陰差陽錯起來。
好像他一直都在讓她為難。宋廷翊心想。
有這幾天的陪伴,他已經很知足了,只是沒想到,分別來的這樣快。
其實分開也不是什麼讓人難以忍受的事。宋廷翊的手放在自己的右腿上。他沒了健康的身體、沒了馳騁疆場的未來,他已經沒有什麼不能忍受的事情了。
可是此後的日子卻還長。
宋廷翊伸手將窗戶合上,來到床榻前。他一瘸一拐的從輪椅上下來,緩緩的躺了下去。他坦然的閉上眼。那支斷了的金簪在他的枕頭底下露出一腳,發著淡淡的幽光。
宋家舉家走了。
劉嫖知道這件事的時候,正是他們走後的第三天。
難過?憤怒?
其實這樣激烈的情緒她半點都沒有。
宋家一走,劉嫖好像沒了支撐的那口氣,整個人都散了架。可她一點被背叛的心思都生不起來。因為這件事歸根究底是她跟自己的父皇——劉恆的對抗,是自由和束縛的對抗,而不是簡單的歸因於愛情。甚至,她總覺得宋家此番是受了她的牽連。
宋家離開了,宋廷翊走了。他不願讓她為難所以單方面的替她做出了選擇。
劉嫖笑了,笑的越來越大聲,直到心中的苦澀蔓延到嘴巴里。原來不知道何時眼淚流出來溢到了嘴邊。
事到如今她一直不願意面對的東西完完全全的暴露在她面前,她終於正視了這個事實。
沒有人能擋的住皇權的。周家不能、宋家不能、就連她這個親生女兒,也不能!
未央宮的椒房殿內,竇漪房看著下頭坐著的男子露出滿意的神色。起初聽聞這門親事,她心中也是不同意的。不過是一個末等侯爵卻膽敢覬覦她的女兒。但是陛下有這個意思,她也阻攔不得。不過現在看起來,這個人也還有些眼色,是個心思細膩的。
「清河觀津的糖酥我已經許多年不曾吃過了。堂邑侯此番有心了。」竇漪房露出一個滿意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