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偷偷給我說了親,要我嫁給地主做妾,我已許給司屹為妻怎能再為他人妾。他們將我綁了塞進新房,可惜我剛毅不懼死亡,三尺紅綾,吊死在新房裡了。」
她到地府的時候姜晚見過她幾面,聽孟婆和奈何橋邊巡邏的小鬼說她每日都守在奈何橋頭,遙遙遠眺,不肯喝湯入輪迴。
女鬼說到最後潸然淚下。
猙獰可怖的面目在姜晚揮袖間變回了原來的俏麗美人,鳳冠霞帔轉瞬間鮮艷起來,大紅蓋頭從她肩頭滑落,散亂的青絲被無形的鬼手重新挽成髻,鏽跡斑斑的珠釵也煥然一新。
司燁然的呆愣只在一瞬之間又消失了,眼前這個女鬼對他而言陌生且遙遠。
「司屹。」蘇葉含淚伸手去勾他。
司燁然再次躲開了,滿眼的冷漠和疏離。
「不是,他不是我的司屹。」
宛如信念崩塌,蘇葉抱著腦袋痛苦地對天長吼。
她從地府裂縫裡偷溜出來,一眼就在人群中看見了這個熟悉的背影。她像很久很久以前那樣,趴在他的肩頭看他翻閱醫書,診斷病情。她雖沒想過有一日能與他相認,可也從沒想過自己會認錯人。
「你沒認錯。」姜晚低沉渾厚的聲音響起。
蘇葉和司燁然疑惑地看向她。
一個不解,一個期待。
法扇又開始不停翻頁,前塵往事紛沓而來。
司屹做為醫者,看不得天下紛亂,百姓失所,遂自請上前線做軍醫。他到前線的第三個月就為了搶救士兵犧牲在炮火之中,死前的最後一刻手裡還在配藥。
他站在閻羅殿裡,滿身是傷,眼神清澈堅毅。
殿上人著暗色的閻羅外袍,看不清臉,只有一個清朗的聲音透過透明的書頁傳出來:「你有執念未解?」
司屹攥著手裡一截斷了的紅繩還有小段繃帶:「國家危矣,救濟世人,救苦扶難,即我執念。」
殿上人將輪迴章蓋下,緩步下殿:「你還有約定未成,不再等等?」
司屹接過輪迴准簽,目光堅定:「大家未定何談小家。」
殿上人目送司屹離開,抬頭橫跨百年與姜晚對視上。
那臉依舊模糊不清,模糊間卻能感覺到那眼對視里的寵溺和欣慰。
姜晚:「他已經輪轉兩世,每一世所求的都是世間安定。」
司燁然伸進自己的上衣口袋裡,抓著什麼東西,皺了皺眉頭,將東西展示給眾人。
是一根被重新編制的紅繩,墜了一個耳飾珠子。
蘇葉摸了摸左耳,她都忘了自己是什麼時候弄丟了一隻的耳墜。
姜晚低頭呵出那一句話:「生生萬物,相羈相絆,因果循環,終是要解開的。」
話音同透明書頁里傳出來的那清朗男音重疊起來,傳了很遠很遠。
蘇葉的執念一點點被掃去,裸露出最初的想法:嫁給司屹,救人行醫,行善布施,願世間再無戰火。
是她勸司屹帶著她的那份一起上戰場救治將士的,那原來是她的執念,不知為何竟逐漸變了。
紅繩連著耳墜在風裡消散成灰燼,隨風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