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程梟遲遲不願將黑色的大氅翻面,原來還有這層原因在。
第56章 晉江文學城首發
耳邊傳來逐旭訥唾罵厄蒙脫部落和優犁的氣憤話語, 程梟在嘈雜中望向整肅的城池,忽然想起一樁往事。
五年前滕里希一戰,他們領命前往西北圍剿優犁, 他置身漫天白花, 在暴雪中收到易鳴鳶定親的消息時, 正是他一生中最為頹唐的時刻。
幾千人困在雪山里久久繞不出去, 與他並肩作戰的緹乘長在光照下被灼傷了雙眼,換他肩負起帶路的重任, 那日他拎刀撬著腳下凍土, 想讓死去的弟兄入土為安, 用盡力氣卻始終無法打開哪怕一小塊被冰封的大地。
報信的雪鴞飛來,直挺挺扔下一卷羊皮紙。
打開的那一刻,程梟頂著滿頭滿臉的雪粒跪在地上,忽然有種拋下北方一切, 孤身南下的衝動。
千人進山, 回來的將士不足百人, 後來他們無一例外的對茫茫的大雪產生了厭惡的情緒, 程梟眉眼耷拉, 他經歷過太多生離死別, 唯有西北的那一次是最為慘痛, 也是最令他難以接受的。
易鳴鳶靜靜聆聽著他去除過許多細節的描述,但心還是為之揪了起來,她覆上程梟的手,認真對他說:「以後無論做什麼,我都陪著你。」
兇猛和勇敢並非一朝一夕可以練就的, 從容不迫地出現在自己身邊前,他已經在雪虐風饕中承受過旁人不可及的悲痛。
她懂他的責任, 更深知他還未及冠,就獨自面對無數屍身的茫然無措,心中因此生出無限酸澀。
程梟由於經年不消的後怕被她一句話柔柔蓋上,此刻坐在星幕下,再度直視前方時,他整個人如同風打著旋找到了歸處,腳下是漠北王庭,身邊是閼氏兄弟,他知足地拍落易鳴鳶肩頭的雪,「戰場上刀劍無眼,我捨不得,你在家裡等我就夠了。」
說完,他抬腳踹翻剛剛隨手擱在旁邊的鋼刀,舉起手邊烈酒,朝篝火旁所有人道:「他拿鋼刀來戰,我們自有鐵鍘相迎,厄蒙脫既然敢啃咱們右賢王庭這塊硬骨頭,就讓他知道什麼是麻雀和蒼鷹的較量!」
約略台很給面子地首先大喝一聲,附和道:「殺他們個片甲不留!」
眾人紛紛碰起酒杯撞到一起,就連易鳴鳶也端了杯馬奶酒一飲而盡,被辣得吐了下舌頭,還是有點喝不慣。
程梟見狀,給她換了溫和的牛乳茶,告訴她不能喝別逞強。
易鳴鳶微醺後渾身熱乎乎的,頗有歸屬感地小聲嗆他:「我能喝,我也是漠北的一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