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身後, 有士兵想勸說右賢王下令讓他們原地待命, 不准去任何地方, 可還沒等他開口, 血統優良的汗血寶馬早已跑出了百米遠,比起違逆大王的命令, 他們更怕達塞兒閼氏出事, 因此一咬牙, 全都策馬跟了上去。
伴隨著戰馬的嘶鳴聲,千餘人如同潮水般消失在漫天大雪中。
易鳴鳶大腦一片空白,她渾渾噩噩地沿著地圖來到一片凌亂的山腳下,地上凹凸不平, 仔細觀察之下能發現零碎鎧甲的痕跡, 等她回神的時候, 已經下馬趴在地上不知翻了多久的雪, 一雙手被凍得僵硬通紅。
她好不容易摸到一點人的輪廓, 顫著手扒開表層雪塊, 絕望地發現那是一隻硬似冰塊的手掌, 早就沒了人的體溫,她不敢在外面哭,因為淚水不消片刻就會凍成堅冰把眼睛刺傷。
易鳴鳶跪在雪地里,膝蓋處不斷被融化而成的冰水濡濕,逐漸變成兩灘髒污, 無數淚水被憋回眼眶中,化為無力的一聲哀嚎, 「人呢,在哪裡,到底在哪裡啊……」
「達塞兒閼氏。」
半晌,搜尋的士兵聚集過來稟報,皆對著易鳴鳶搖了搖頭,趕過來花了一天多的時間,若是雪崩後兩柱香時間內或還有救,現在腳下這些,恐怕早就死透了。
易鳴鳶看向眼前積雪產生的斜坡,他們暫時只能走到第六雪山向北十里的地方,再過去一點雪太深了,約莫能埋到人的肩膀,強行前進的話人和馬都會陷進去。
她深吸一口氣,用力地搓手摩擦,緩慢地站起身活絡血液,跺腳抖掉靴子上的雪,往一個個挖出來的坑中看去。
攏共挖出了三四十具屍首,有些埋得深,最多只能挖到胸口以上,易鳴鳶仔仔細細地掠過他們的面龐,漸漸產生了疑惑。
他們生前由於長時間處在極寒的溫度下,臉色全都呈現充血的紅色,確實是凍死的,還有些渾身青紫,這是被積雪的重量壓死的,唯一令她感到奇怪的是,這些屍首面容平坦,眉眼之處並不深邃,也就是說他們都不是匈奴人。
巨大的荒謬感沖入易鳴鳶的腦海,她蹲下身,順著半截軀幹刨下去,衣裳的手感有些奇怪,不是轉日闕中統一穿著的羊皮里襯,且針腳亂七八糟,倒像是臨時用其他皮子拼接趕製而成的。
她想起爹爹曾說過,大鄴的軍隊中,會將士兵的姓名和籍貫縫在領子內側,她伸手一翻,果不其然在最裡面的衣領上發現了用細密的棉線縫出的內容——王二虎惠州陽舒縣廣濟村。
是大鄴人沒錯。
「達塞兒閼氏,您看這裡。」大駭之際,來人稟報說遠處挖出了一個活人,那人在雪崩時躲得巧,恰好躲在兩棵倒伏的枯木之間,夾角之中留出了一條縫隙,正好夠他呼吸。
被雪塊砸暈後醒來之後,他沒有力氣自己撲騰出來,又唯恐輕微的動彈導致那塊小縫隙閉合,就萬念俱灰地貓在枯木間等死,沒想到黑白無常沒等到,等來了一隊匈奴人。
易鳴鳶著人給他裹絨毯餵熱湯,少頃,那鄴國小兵緩過來了,前一秒還在感念上蒼讓他死裡逃生,下一秒就被眼前虎視眈眈的一群人嚇得魂飛魄散,急喊道:「別殺我別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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