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相豫所說,姜貞今日殺趙修文,明日便敢殺他,相豫如何不慌?」
謀臣分析利弊,「更別提姜貞此時在叛軍之中的威望在他之上,動手殺趙修文時,竟無一人敢出手阻攔,以此推論,未來姜貞殺相豫,只怕也不會有太多人阻攔,相豫乃極梟雄之人,遇到這種事情,怎會不未雨綢繆?」
盛元洲卻依舊覺得不可能,「相豫寬宏豁達,非一般人,若他容不下姜二娘,又怎會眼睜睜看著姜二娘身居高位,一呼百應?」
「此事定然是姜二娘與相豫行的反間計。」
斟酌片刻,盛元洲說道:「他們假裝決裂,引我軍來攻,若我軍果真出手,便是中了他們的圈套,輕則大敗而歸,重則鄭地不保,整個北方與中原之地盡數落於他手。」
話及此處,盛元洲眯了眯眼,「他行反間計,本王可行將計就計。」
「傳令下去,冬日苦寒,本王體恤將士們不易,命全軍後退三十里,撤回鄭地,待來年開春之後再南下征討中原。」
「王爺英明!」
將軍們齊聲稱喏。
冬日打仗本就不好打,糧草軍費的開支不是一個小數字,近日王爺與叛軍決戰互有勝負,拉扯不清,這種情況下,冬日的中原之地已是一塊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倒不如就此退兵,待來年開春之後重整旗鼓再出征。
王爺撤軍,便是狠狠嘲諷相豫與姜二娘計謀的拙劣,他們一計不成便會又生一計,咬著王爺的後軍不放,他們只要追擊王爺的後軍,便是進入了王爺的包圍圈,鄭地強弩獨步天下,足以讓不甘心的叛軍們大敗而歸,甚至吐出大片土地。
是日,盛軍收拾行囊,準備退兵。
所有將軍們都在安排自己麾下的將士們,如何退兵又如何改後軍為先鋒,爭取在叛軍們追來的時候再立戰功,但唯有一位將軍把這些瑣碎事情交給副將來安排,自己帶了極心腹之人,去鄭水的上游看水勢。
鄭水是活水,寒冬臘月不結冰,洶湧翻滾的鄭水仿佛來自於九天,咆哮著沖向下游。
「將軍,水攻有傷人和,縱然取勝,只怕也會留萬載罵名。」
心腹欲言又止。
王懋林微頷首,視線卻未從鄭水離開,「我知道,所以王爺永遠不會知道這件事。」
「此計若成,叛軍盡消,中原之地唾手可得,王爺便能廢天子,自立為帝,成為大盛的中興之君。」
王懋林笑了一下,甘之如飴,「至於我?我這個歷史罪人,自然自裁謝罪於天下,堵九州悠悠之口,絕不損害王爺半點清名。」
那是他一生追隨的明主,他怎會讓王爺沾染半點污名?
所以他絕對不會讓世人有機會指責王爺,永遠不會。
心腹長長嘆氣,「將軍,您這是何必?」
「王爺以國士待我,我自然以國士報之。」
王懋林道:「如此,方不負王爺對我的知遇之恩。」
那一年的王家亂到他的族弟王懋勛與父親拔刀相向,是泥潭一般的深淵地獄,但他終究是幸運的,他遇到了王爺,所以他不用走族弟的那些血淚路,以一身將軍清名立足於天下。
而現在,到了他該回報王爺的時候,縱然前路荊棘遍布,刀山火海,他亦百死無悔,捨身取義。
「動手。」
王懋林道,「我要三十萬叛軍葬身在鄭水之下,永遠不能成為王爺的心腹大患。」